一环接一环的意外。
犹如一盆又一盆冷水,泼在叶小楠头顶,让她看清楚,自己眼中那位温和善良的陵司首根本就是伪装。
她失魂落魄,心中既是失望,又是愤怒,即将踏上飞剑之时,看到了身旁那袭白衣。
直至如今,那位柳先生,神色依旧淡然。
似乎这一切,并没有超出他的掌控。
“柳先生”叶小楠鼓起勇气,问道,“魔头越狱,南来城生灵涂炭,您能忍心坐视不管吗?”
南来城牢狱失控,大量魔头越狱逃离。
这等大事,必定会震动大司首。
怕就怕,越狱魔头中,再出现不死不灭的鬼修。
这位神秘的柳先生,单单是刚刚展露的手段来看,修行境界,比起大司首,恐怕是只高不低。
若是柳先生亲身抵达南来城,这场越狱之劫,想必会轻松平定。
“我就不去了。”宁奕摇头,道:“南来城牢狱失守,是执法司的责任,不在我职责范围之内。”
叶小楠怔住了,她想到柳先生会拒绝,可没想到竟拒绝地如此干脆利落,好像南来城这些生灵性命,并不重要?
宁奕淡淡解释道:“此次越狱,以你们大司首的实力,足以镇压。若再有异变,我自会出现。”
数百飞剑,浩浩荡荡,腾空掠去。
巨灵宗山顶,重归寂静。
一袭白衣,找了处干净地方坐着。
“陵月修补南来城牢狱阵纹都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宁奕喃喃自语,道:“还真是耐得住性子啊,十年草蛇灰线,只为埋下一颗暗雷。”
初次见面。
宁奕便觉得,这陵月不平凡。
原因很简单,单单从陵月身上去看,他平凡的有些太过了,五官,外貌,气质,所有的一切。
自己是因为身份特殊,带上了遮掩气息的面皮,所以才显得平平无奇。
可陵月从他所做的事情来看,他绝不是一个平寂之人。
却偏偏在执法司,低调地行走了十多年。
一个阵纹之道,无比出彩的天才。
一个立下大功,品行极佳的君子。
徐清焰先前说,这些年来,有位隐匿黑暗中的布道者,行走于南疆十万大山之中,撒播黑暗信仰,收取众生香火,从未被发现。
灯下黑。
一个熟知执法司运转规律的执法者,怎会被自己的律法所制裁?
一个既不用站在高处,被诸光照耀的人,又怎会被大众所留意?
陵月,就是这么一抹黯淡无光的影子。
被所有人信任,也被所有人忽略。
这抹影子,在今日暴露在光火之前。
给予执法司致命的背刺一击。
溪水潺潺而流。
峡谷雾气摇曳。
一柄飞剑,一袭白衣,缓缓贴着河流,掠入结界之中。
陵月负手而立,俯瞰着石山住下的那些群众,黑暗中有无形火光燃起,一丝一缕,化为烛焰。
这些,都是香火。
是光明的香火。
陵月拧起眉头,看着一抹抹烛火,只觉得刺眼,厌恶。
他落在石台之上,落地的那一刻,衣袖内便倾泻流淌出滚滚阵纹,数万枚符箓,蝌蚪小字,顺延黑煞之气,顷刻间铺满整座石台,而蔓延至山体之时,一股无形力量,阻拦了蝌蚪小字的覆盖。
石台被一座光罩倒扣。
徐清焰从石山中缓缓走出,她端详着这张面孔,轻声开口,道:“你就是那位布道者啊。”
与自己预料的一样。
这是一张绝对平凡的面孔,丢在人群中,不会被任何人记住。
陵月同样盯着这位女子。
这是一个完全与自己相反的人。
这女子的面容,气质,身上的所有的一切都与自己相反。
也对。
光与影,焉会有一丝一毫相似之处?
“我找你很久了。”
陵月笑了,道:“五年来,如果不是你的到来,南疆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幸好在清水村,我揪住了你的蛛丝马迹。”
五年来,双方隐匿身份,不动声色地进行了一场厮杀。
这场厮杀,没有硝烟。
徐清焰试图提前一步,在无辜者堕落之前,找到这位黑暗中的布道者。
同样,陵月也希望揪出徐清焰。
“南疆实在太大了。只能寄希望于你那迂腐的善良。”陵月轻声道:“我在数十个村落都种下了寻踪阵纹,静等你来上钩。”
清水村,只是其中的一枚鱼饵。
果不其然,鱼儿上钩。
如今,便到了自己收竿的时刻。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善良是善良者的墓志铭。”陵月微笑道:“如果不是那个叫宁奕的执剑者来了一切就更完美了。我不必暴露自己的身份,今日的一切,也会更从容些。”
“不过,都无所谓了。”
陵月揉了揉手腕,轻声道:“布道者,我送你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