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绝望地望着身旁女子。
裴灵素只能沉默她不知道该怎么给出回答。
北境长城内壁所庇护的,连绵坐落的数千座木楼,在一瞬间被连根拔起。
活下来的,只有寥寥数人。
丫头沉默望向眼前空旷破碎的土地扭曲破碎的北境城墙,还有七零八落的几道剑气流光,修筑北境外壁的阵纹师,在冲击之中死伤惨重。
她知道眼前的景象,意味着什么。
北境已不再完整。
飞升计划,功亏一篑。
一片漆黑。
不见五指。
沉渊只觉自己神海轰隆隆震响,无论如何,都无法聚集心力。
仿佛意识都被震出九霄之外。
自修行握剑以来这般感觉,从未有过。
他是何人?
他是裴旻无比欣赏的大弟子,继承将军府衣钵的天选之人。师父在世之时,曾带他行走北境,与大妖厮杀,与圣子对弈,只要沉渊出剑,俱是一招解决战斗。
并非是那些圣山弟子,看在裴旻面子上,不敢全力以赴。
而是他真的太强了。
沉渊的强,远远超出了自己的同龄人在徐藏出世前,沉渊就已经懂得遮蔽锋芒,因为此刻他所面临的敌手,已经不需要其暴露真正的实力。
接过破壁垒的那一刻。
他的道心便无比坚凝。
只是在这一刻,无数记忆倒流,在神海震颤中,如同江河般奔腾而过。
他仿佛又回到了练剑的第一日,那是一个大雨夜,荒山野岭,师父问他。
“沉渊,你能砍碎眼前的木桩吗?”
他握住剑,笑道。
“不过区区一枚木桩,又有何难?”
裴旻站在雨夜中,喝道。
“出剑!”
天赋异禀的沉渊,自幼便力大无穷,轻松能够扛鼎,此刻他毫不犹豫双手握住铁剑,倾尽全力地拦腰一斩,却只是在大雨中溅荡出一蓬细密的雨水,那木桩草人淋了大雨,似乎披了一层铁甲,高高耸立。
沉渊需要抬起头来,才能仰望到木桩的脸孔。
可他再如何仰望,都看不清师父的面容。
那捧雨水,泼洒在回忆中。
师父的话,也刻入骨子里。
“剑,不是力量越大,越强。”
那个比木桩草人更高大的身影,一只手,握住沉渊,与他一同握住了剑。
没有任何星辉波动。
不需要蛮力。
剑锋突破了声音的极限,刺破了虚空,刺破了雨幕,一剑穿透木桩,击打出轻薄的一道震响。
“啪嗒”
沉渊怔怔站在回忆里,他好似成为了一个旅客,以第三人视角,回到了那一刻。
大雨凝固,漫天水珠。
少年持握着铁剑,怔怔站在木桩草人的面前,视线被那高大的木桩遮挡,死死盯着那切入木桩腹部,没有丝毫外露的那一剑。
裴旻的声音,轻轻回荡。
“你,看懂了吗?”
少年沉渊,没有回头,他只觉得老师的声音飘荡在很远之外。
是在问自己,又不像是在问自己。
“嗯看懂了。”
这是很快的一剑。
在剑尖与草人心脏之中,只取一条直线的一剑。
很多年后,沉渊仍然不断回想着这一幕,每一次记忆,都有所精进,每一次回悟,都感觉到自己对于那一剑的理解越来越深直到铁骑破凤鸣,他再一次握住破壁垒,点燃涅槃道火,才有把握相信,自己彻底消化了师父当初传授的那轻松一剑。
可是,当真如此么?
记忆中的那个雨夜凝固了。
执掌生死道果,站在自己握剑那一日的沉渊,静默站在雨水中,他看着远方如墨染渲开的层叠雾山,被高大木桩遮蔽视野的少年,没有看到这一剑真正的“气景”。
雷鸣声中,连绵数座高山,在剑气之中崩离瓦解。
年少无知的自己,以为远方的异景,是磅礴雷雨引发的泥石洪流。
而雨夜中的裴旻,目光望向站在记忆中的自己。
他的声音远远荡开。
这一次。
沉渊很确信,老师是在对自己说话。
“你,看懂了吗?”
神海的崩塌声音,在这一刻停住。
雨夜的轰鸣,泥石破碎的炸音,所有的纷乱,干扰,就此凝滞
整座世界都安静下来。
只剩下那对彼此心心相惜的师徒,隔着一座时空,相望,相视,相笑。
破壁垒,撕破的不仅仅是最短的那一条直线。
而是某个点。
万物生灵都有那么一个“点”。
与力无关,与道相关。
只要找准那个点摧山,只需要一剑,断海,只需要一剑,杀人,亦只需要一剑。
雨水开始回流,溅落在地面弹起的水珠,倏忽一下,化为倒流瀑布,与此同时,沉渊君的整座记忆世界都如同江河逆湍,奔腾呼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