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迪看着那十,久久不语,但那十却透过他的目光看到了他内心的怒意。
他知道,自己的话已经刺中了对方心中最脆弱的那一处伤口。
伍迪的目光开始变化:“个人的力量与这世界相比,不值一提。年轻人以为自己可以改变世界,但最后多会发现是自己自不量力。长者每每教导他们,他们总以为那是懦弱者的废话,却不知,那是曾经年轻过的人在向他们展示伤口。展示伤口总是一件艰难的事,所以我认为,每一个年轻人都应该尊重愿意向他们展示伤口的长者。”
“以年龄论,您怕是还不足以被称为长者。”那十笑笑,“而请您相信我,我的内心并不如外表看起来这般年轻。至少,我的人生经历还算挺丰富的。”
“回归这件事本身吧。”伍迪说,“一旦事败,你自然会有生命危险,我们布拉约城分部,恐怕也会遭受灭顶之灾。”
“您所担心的,只是我的意志是否坚定吧?”那十问。
崔伟没听懂。
伍迪听懂了。
“不。”伍迪摇头,“我并不怀疑您的意志与品格,我相信即使事败,您也不会出卖我们,不会在政府的威逼利诱之下让布拉约城分部的秘密大白于天下。但您要明白,这世界上的事,并不是年轻人想象中那么简单。”
他手撑着桌子向前探过身子,认真地对那十说:“正面的血肉战场上,只有面对面的厮杀,所以反而简单。但真实的世界不仅有正面的身体冲突,还有正面又或侧面甚至你不知道的某一面里的智力冲突。政府花那么多钱养活的警探系统并不是摆设,他们会沿着您身后那一条蛛丝一路追查,查出是谁将您安排进总统府,是谁将您伪装成工人,又是谁带您来到这个城市。然后,那些人就都会被拘捕,我们苦心经营多年的地下组织,就会受到前所未有的打击。”
“机遇与危险并存。”那十说,“这世上每一个机会,都需要得到它的人付出代价。”
他也向前探过身子,以手撑在桌上,认真地对伍迪说:“如果做事总是担心这担心那,那么不如什么也不做。您当着您的大公司总裁,不参加自救军,岂不是最安全?”
“你以为我担心的是自己的安全?”伍迪面色转冷。
“不。”那十摇头,“我钦佩每一个自愿加入自救军的人。我只是觉得您太过保守。这是一场战争,只靠保守,我们没办法赢。”
“我不想冒险。”伍迪说,“因为时机未到。”
“什么才是合适的时机?”那十反问,“等反抗军推翻了裘洛斯,还是裘洛斯消灭了反抗军?”
伍迪看着那十,慢慢地坐回椅中。
“你的话不无道理。老实说,我也确实有些犹豫。所以……为了让我做出决定,你需要向我证明。”他对那十说。
“证明什么?”崔伟问。
“实力。”伍迪说。
“我会尽量模拟出总统身边的防卫措施。”他对那十说,“如果你可以突破重重封锁,那我就全力配合你。”
“随时随地。”那十点头。
伍迪按了一个铃,门外的漂亮秘书立刻走了进来,听了伍迪的命令后,礼貌客气地将那十和崔伟带离了总裁办公室。
她引着两人进了一部电梯,一路向下,一直来到大厦的地下第三层。
转过几个曲折的过道后,那十看到的是一个宽敞的大停车场。只是这里并没有任何车辆。
他注意到,这里的支柱都有金属包裹,地面也极为坚实,仿佛是一个大型的地下安全屋,甚至可以躲避群炮的轰击。
“请稍候。”秘书微笑着说。
那十点头,然后缓步向前,打量四周。
崔伟急忙跟了上来,秘书则守在原地。
“我其实挺崇拜他的。”崔伟小声说。
“谁?”那十问。
“伍迪。”崔伟说,“他是个传奇人物,身为大富豪,却一心忧国忧民,甘愿为了人民的自由而冒险,而且他经营下的布拉约城分部,真是干得有声有色,每年都会截获大量有用的情报。可以说,政府控制区里的自救军组织能发展到如今这一步,他至少要占七成功劳。”
“那确实是功臣。”那十点头。
“我是第一次见他。”崔伟气哼哼地说,“老实说,先前我心里充满了期待,可是一见面……真是不如不见!”
那十笑了。
“做这种事,当然要谨慎。”他说,“所以我可以理解他。”
“一会儿您出手可别手软。”崔伟说,“我觉得他是躺在功劳簿上太久,有些忘乎所以了。您得让他吃一次亏才行!”
那十看着他,认真地说:“内斗,永远是一个组织走向灭亡的最主要原因。”
崔伟悚然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