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明光跌坐在墙角,不住喘息,抹了把汗,心里嘀咕:好险,真是太危险了!多亏我聪明,跑得快,不然怕要交待在那里。
他懊恼地想:山外的人果然坏,竟然只知道仗着人多。我要找的是那十,关他们什么事呢?他们如果真是那十的朋友,更应该让那十跟我一对一公平较量才对。这样出手伤害我,不是会让那十丢脸吗?
山外的人,果然都不讲道理。
这时他发现有人蹲在墙头冲他笑,于是抬头看那人。
那是一个跟自己一样的年轻人,模样远没有自己英俊好看。
那十蹲在墙头,打量着这个说要消除掉自己的人,心里充满了好奇。
这是个什么人?
怎么单纯得像个未经世事的孩子?
他很早就得到了消息,知道白修瑞在追捕一个自称光明的家伙。那家伙跟着朱迪跑进国家安全局,张口就说要消除自己。
很有趣。
他一路寻找,以望气术感应,很快发现了那一道在城市中飞驰的光。他惊愕之余也有些好奇,于是一路追了止来,终于在这里相遇。
“你好。”明光对他说。
“你好。”那十点了点头。
“你在找人?”他问。
“是。”明光点头,“一个叫那十的人。”
“你找他做什么呢?”那十问。
“消除掉他。”明光认真地说,“老师说他是黑暗。而我是光明。光明的使命,就是要消除黑暗。”
“那不过就是一种力量而已吧?”那十说。
“世界上为什么会有不同的力量?每个人又因为什么而得到了它?”明光反问。然后说:“那就是宿命。”
“我不是宿命论者。”那十摇头,“我认为力量就是力量,或者是巧合,或者是努力的结果,或者跟天分有点关系,反正跟什么宿命之类全无关系。黑暗可以是正义,光明也可以是邪恶。作为力量的它们,不代表什么。”
“你这种想法很危险。”明光认真地说,“这会让你迷失自己。对了,我叫明光,你叫什么?”
“于勒。”那十答。
“很高兴认识你。”明光说,“你知道那十吗?”
“知道一些。”那十点头。
“你能带我去见他吗?”明光有些兴奋地问。
“所谓的消除,就是杀掉吗?”那十问。
明光摇头:“只是消除。”
“将他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去?”那十问。
明光点头。
“那不还是杀掉?”那十说,“换一种说法,并不能改变事情的本质,只是让自己觉得自己做的事没那么血腥残忍而已。这有些虚伪。”
明光看着他,对这句话若有所思。
“杀掉——或说消除一个人,是一件简单的事。”那十说,“但你有没有想过,一个人成长到足以让你有理由将其消除这么大的年纪,要经历多少岁月?这期间又要肩负多少人的心血与期待?多少自己的不懈努力,甚至是挣扎?”
明光没有想过,于是这时忍不住开始想。
“可是……”他说,“有些人有不应该存在的理由……”
“是他不应该存在,还是你不想让他存在?”那十反问。
明光答不出来。
“杀人就是杀人。”那十说,“不论是为正义而杀,还是为邪恶而杀,又或者是无意间的误杀,杀人的本质都不会改变。改变的只是我们自己的心理——当我们为正义杀人,我们的负罪感会降到最低。所以许多人会自诩正义——即使自己做的是最邪恶的事。”
明光再度思索。
“所以我觉得,什么时候你能正视自己,能不再说‘消除’,而说‘杀死’,你才有资格面对那十。”那十说。
“为什么这样说?”明光问。
“因为他很清楚自己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形势所迫,只不过是为求存活。”那十说,“他不给自己加什么正义的光环。他只是为了达到自己想要达到的目的,顺其自然地做一切事。包括杀人。他不觉得自己正义,也不觉得自己邪恶,杀人只因为觉得应该杀,不为别的。”
“他杀过很多人?”明光问。
“是的。”那十点头。
“那些人都该死吗?”明光问。
“有时候是。”那十说。“有时候不是。”
“不该死的人为什么要死?”明光问。
“我也说不大清楚。”那十说,“可能因为改变思想观点是极困难的,所以人们只好选择消灭它吧。人与人的厮杀,说穿了就是思想观点的厮杀。有时除了毁灭,没有其他办法。有人觉得庸众都应该去死,但庸众觉得他的想法是错的,于是他想杀了众人,众人也想杀了他。”
明光很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
“那十在想些什么?”明光问。
“你是不是应该先琢磨明白——你自己在想些什么?”那十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