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轲开始心里莫名地打起退堂鼓,恨不得直直地从这大殿跑出去。
诸葛宛陵声音平和道:“臣不善为人师,哪里敢说什么得意门生?只是会点皮毛武艺的学生罢了。”
国主老气横秋地笑道:“相父不用谦虚,能被你看重的学生,自然不会是庸才。来呀,给两人赐坐。”
然而仅仅只是末尾这一句,就引得场间众人一阵震惊,殿前赐坐,本就是臣子的无上荣耀,若非今日是宴请两国使臣,只怕众人都还得继续站着听国主说话,可就算是这样的特殊日子,两个身无尺寸功名的人,仅仅只是因为诸葛宛陵就有了位子?
国主这么宠幸诸葛宛陵,只怕也会惹人非议吧?
诸葛宛陵神情散淡,对这种恩宠并不怎么惶恐,也并没有感恩戴德,只是轻声地道:“国主礼贤下士,臣虽然不该阻挠,但毕竟我这两位学生都没有功业再身,能上殿见国主真颜已经是荣耀万分,至于赐坐……就不必了。等到将来他们能为荆吴尽心尽力之时,国主再赏赐他们吧。”
坐在椅子上的国主本来还觉得自己干了件美事儿,心里有些得意洋洋,心想这事儿之后,相父也该难得地夸赞自己一句吧?
只是等他听见诸葛宛陵这句话之后,脸上一苦。虽然他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可他从小接受的教育也让他明白许多常人不能明白的事情。知道自己做过了头的他低头吐了吐舌头,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站着吧。等到将来,两位能成为我荆吴朝堂之栋梁,孤定然会重重赏赐你们!”说着,他甚至还偷偷转头去看了一眼诸葛宛陵的反应,却发现诸葛宛陵只是微微低头,静静地坐着,心里长出一口气。
对于少年国主和诸葛宛陵之间的话语的一次交换,秦轲只觉得分外怪异。这位少年国主对于诸葛宛陵的听信可以说是到了一种言听计从的程度,也难怪诸葛宛陵总理荆吴朝政使得荆吴人只知“丞相”而不知“国主”了。
就算诸葛宛陵身为“相父”,可难道国主这样身份的人,就不会有任何自己的想法?
“这是什么?”门外,有一队端着各类美味佳肴的宦官排列成整齐的一字,向前缓缓地行进。高长恭却皱着眉头,挡在了他们的面前。
“回大将军,这是清汤蒸鱼。”领头的宦官小心翼翼地道。
高长恭和诸葛宛陵的关系之好,就算在荆吴百姓口中都是一段佳话,而这宫内就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诸葛宛陵身为“相父”,就连国主都恭恭敬敬,那么高长恭的地位可想而知。
点了点头,高长恭眼神却瞄到了其中一个弓着背显得十分谦恭的宦官,袖子里的手微微一紧,脸上却露出一贯懒散的笑容:“这鱼产自哪里?”
“这是大江里打上来的,往年这道鱼倒是不少,不过今年发大水,不好捕鱼,收成少了不少。不过,知道今天使团到建邺城,膳房专门提前运了一批而来,养在池水里,吐了淤泥,味道鲜得很。”
尽管宦官并不知道高长恭问这个是因为什么,甚至这样的问题有违宫廷礼仪,但还是恭恭敬敬地回答了。
这不仅仅只是因为高长恭位高权重的原因,更是因为宦官内心对于高长恭的敬佩之情。高长恭当年以八千青州鬼骑横扫唐国的实际,不光荆吴百姓津津乐道,就连宦官们也是万分自豪。
就算是宦官,那也是荆吴的宦官。即使是没了男人那最重要的东西,可他们心里仍然是个男人。如果有那样的能力,他们哪个不愿意横刀立马纵横战场?
即使他们知道自己不可能有这样的机会,可仍然会向往高长恭这个仿佛笼罩着万丈光芒的身影。
现在能跟高长恭这般接近地搭话,其实宦官心里也有几分紧张,但却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兴奋。今天发生的事情,至少等将来老了,他们还能自豪地跟那些新入宫的小宦官们吹牛说:“想当年,我也是服侍过荆吴战神的人,他甚至还邀请咱从军呢,要不是咱身在宫中身怀照顾宫廷的重任,不然荆吴就该又多一位将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