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句话,壮汉原本凶恶的表情放松了些许,但眼神仍然警惕,他高声喊道:“此地何时说过容得人化锅?扯!”
高长恭哈哈笑了起来:“并肩子!同是合字上的,一口山都喝不得么?我又不是佛爷,能荣你家什么东西?再说了,我可不是空手来的……”他抬手,掌心里一块金锭在火光中闪闪发亮,“这是我家大哥要我送来的,你说我是进还是不进?”
尽管荆吴富庶,可现如今建邺城中流通的主要是铜板和碎银,金锭这种物什少之又少,何况这块金锭放在明眼人的眼皮底下一看,便可知这金子的成色着实不错,掂在手里一定会比市面上的金子要重上几分的。
火光下,那块金锭的橙色光芒让举着火把的众人晃了眼睛,顿时露出贪婪的目光。
然而那名大汉却更加警惕起来:“这成色的金子……哪儿来的?你大哥是谁?”
高长恭面色不变,笑道:“呵,少见吧,也是前些日路过一个海翅子,叫咱给剪了,才能得来这份礼。至于我大哥,他姓眯眯万,你知道不?”
听见“眯眯万”这三个字,大汉的神情终于松懈下来,他大笑起来,懊恼着道:“嗨,原来是杨大哥的人呀。也不早说,你看你弄得着麻烦劲儿。来来来,今天大哥大喜……”
他迎了上去,看清了高长恭火光映照下半张俊俏的脸,呆了呆,咕哝道,“一个山贼……长这么漂亮。”
但他并未多想,毕竟也不是好男色之人,于是拍了拍高长恭的肩膀,乐呵呵地道:“走,进去喝酒!”
说着,持着火把的人让开了一条路,汉子一人领头,带着高长恭等人,高长恭歪头看着一脸呆滞表情的秦珂,笑道:“怎么了?”
秦轲咳嗽一声,有些不情愿地发问道:“你说的那些,都是什么意思?”
高长恭折下路边一根草叶,叼在嘴里轻声道:“并肩儿,是兄弟,新鲜豆儿,是小娘子的意思,蹭错齿子,是说我来蹭口肉吃。”
大概是觉得一个个词解释过于麻烦,他干脆直接道:“听说他大哥今天抓了个小娘子要成亲,特来蹭口肉吃。他说这里不要要饭的,让我走。我说都是道上的,一口酒都喝不得么?我又不是贼,能偷你家什么东西?我拿金锭,他问我哪儿来的,我说是前些天路过的一个大官儿,被我给劫了。至于姓眯眯万,眯眯万是‘杨’。”
秦轲又不是傻子,当然很快明白过来,可这世上怎么还能有这么古怪的话?而且这种话,刚刚居然是从荆吴的大将军嘴里说出来的……
木兰这时候嘴角微翘,猜到他的想法,叹道:“你们这位大将军呢,可不是什么善茬。当年翘了家,浪迹江湖,听说还当过几天山大王,如此会说几句黑话又有什么出奇?”
“山大王……”秦轲和阿布两人各自失语,山大王高长恭?
这一称呼在荆吴人面前一脱口,只怕会被打得半身不遂吧。
毕竟荆吴百姓的眼里,高长恭身上永远披着万丈光芒,他当年领着八千青州鬼骑力挽狂澜的壮举早已经深入人心,谁会相信他以前还当过山大王?
高长恭无奈地看了木兰一眼,小声道:“那会儿年少不懂事,你就别揭我老底了成么?”
说话间,几人已经走过了几间土坯房,大汉举着火把,带着众人走近了那间最大的房子,透过大开的房门,能看见里面的火光闪耀,以及无数人端酒共饮,陶土酒碗举过头顶,酒香四溢。
山贼毕竟是不通音律的,但当他们蹩脚地敲着皮鼓,加上刀鞘敲击木柱,竟然还真被他们营造出了几分出了几分喜庆气氛来。
而坐在正当中的那位,身着一套不大合身的土红色新郎喜袍,却怎么看怎么觉得怪里怪气的,想来,这就是寨子的寨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