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芙颦着眉头,微微低着的头与他那清晰的锁骨显出几分柔弱感来,其实她早就知道自己就算瞒得了秦轲、阿布,但却根本瞒不住木兰、苏定方,还有高长恭等人。
心中转过好几个念头,她在短短的时间内构建了好几个借口,可最终都被她自己推翻。
她知道这些借口的蹩脚,而在高长恭面前,再继续说谎无疑是在激怒对方,狮子或许平时会慵懒卧着,偶尔还会像是小猫一般打几个滚,可当它真的张开尖牙,狂怒地扑向猎物,哪怕是强健的牛犊也难免鲜血淋漓地死去,何况是她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子?
她抬起了头,看向苏定方和阿布,面有难色。
高长恭挥了挥手:“去船舱上面练枪吧,我等会儿就来。”
苏定方还没有吃完,但手上却是十分直截了当地放下了碗筷,站起身来就向外走去。阿布则是要反应慢一些,不过当他看出高长恭的意思,手脚极其轻快地从桌上拿了个面馍,也跟着走了出去。
餐桌上,只剩下了高长恭和张芙两人。
张芙看着高长恭,有些感激地道:“谢大将军。”
“我不姓谢。”高长恭调侃道,“张姑娘,现在可以把你肚子里的那点话说说了吧?我能看出来,你并非处心积虑地接近我们,我们能在一张桌子上一起吃饭,更多的是一种巧合。不过我这个人喜欢巧合,却也不希望这巧合太突兀。”
张芙轻轻地点了点头,她的嘴唇轻薄而粉嫩,她缓缓开口,道:“小女子并非荆吴人,大将军应该看得出来。”
高长恭点头微笑道:“虽然你的口音与荆吴人相差不远,或许一些普通人听不出来,可我当初却是记忆深刻。张姑娘,你是唐国人吧?”
高长恭这么说,当然不是凭空猜测,地理位置上来说,唐国与荆吴更多偏南,所以民风都有些相似,而口音也有许多相近的地方。
张芙咬了咬嘴唇,回答道:“是,也不是。家父姓甄,确实在唐国朝堂为官,但许多年前就因为一些事情得罪了唐国忠臣,入狱后又因为身体不好,没能等到那一张特赦文书,就病死在狱中。家母本是群芳国人,父亲死后,便不愿在唐国待下去,我八岁随家母回国定居,一直至今。至于我为什么隐瞒身份,想来大将军也清楚。”
高长恭眯着眼睛笑道:“这我就明白了。唐国早几年与荆吴一场大战,添了不少孤寡,不管是百姓还是官员,大多仇视唐国。而群芳国一直是唐国的附属国,在荆吴百姓眼里,与唐国也并无分别。姑娘来自唐国弱是大张旗鼓地把自己的身份摆出来,只怕得遇上不少麻烦。”
张芙双手交叠,明眸闪过一道异光:“大将军,不因为我是唐国子民而仇视?”
高长恭低头夹了一片鱼生,细细地咀嚼着:“战场上我荆吴确实损失了数万男儿,可那是在战场上,我是军旅之人,若我要怪那些同样战死在阵前的军人,岂不是有失偏颇?他们尽职尽责,马革裹尸,有何过错?该指责的,该是唐国朝堂之上那些野心勃勃的人,而不是唐国的百姓。”
张芙低着头,眼神露出几分哀伤:“只可惜并不是多数人都能如大将军一般。”
高长恭笑了笑,道:“那么,张姑娘……哦,不对,应该是甄姑娘,不知道你不远千里来唐国,所为何事?”
少顷,张芙打开门,船舱外的凉风吹动她的发梢,她轻轻地把几根顽皮的发丝撩到耳后,秦轲正站在船头,双腿微微屈膝成马步状,而双臂则向前平伸,手上握着一柄十分宽大的战刀。
这是木兰的战刀,这几天,张芙也已经见过许多次,虽然木兰从未把自己的战刀出鞘,可她那天在擦桌子挪动她战刀之时,就已经体会过了这柄战刀的沉重。
而秦轲以肿胀的双臂举着这柄战刀,同样是咬着牙尖,嘴唇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