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瑾皱眉道:“你就这么放心?我本想说让你去,这样就算遇上麻烦你总也能解决。就算你刚刚说秦轲那小子似乎身怀奇术,可他终究只是个孩子,若真出了事,你怎么向先生交代?”
“孩子……孩子怎么了?总该长大的。”高长恭笑着道:“你呀,就是操心太多。我们这些人纵然能护住他们一时,可能护住他们一世吗?说到底,他们都没有那样养尊处优的命,将来都是注定得在人世间的战场上独当一面的,早早经历了,好过将来在战场上手足无措吧……”
“道理我当然懂。可毕竟中渝山不是什么试炼之地,太过凶险了,我说,你这是不是在拔苗助长呢?”
高长恭摇了摇头,轻笑道:“那是你还不清楚这小子的能耐,论打架,这小子着实谈不上出类拔萃,可论到隐匿踪迹和逃命,荆吴少年之中,无人可出其左右,命还在,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希望如你所言。”周公瑾看着高长恭胸有成竹的样子,苦笑道,“真出了事,先生那里我可不担待。”
“放心吧。”高长恭安慰道。
作为军中唯一的“女眷”,周公瑾当然会给乔飞扇安排独立的帐篷,虽说里面的铺设同样简陋质朴,但相比那些普通军士的营帐,这里足可说是有些奢华了,首先床铺就不是用稻草堆的,而是棉被铺盖,一小块皱巴巴的兽皮垫子,一个麻布和木架子搭成的屏风,后面摆着一个雕工精美的木制浴桶——这可是周公瑾之前查抄一名涉案官员时候,从那人九夫人房中抬出来的。
门口站着三班倒的周公瑾亲卫,不分昼夜守护着这座帐篷的安全,主要是为了防止闲杂人等随意进入,毕竟他不可能时时刻刻守在周围,这满是男子的军营之中,万一出了一两个图谋不轨之辈,只怕后果会不堪设想。
张芙没有跟着秦轲他们去扎帐篷,而是自愿与乔飞扇同用一间帐篷。
帐中,乔飞扇点上烛台,灯火照亮了不大的空间,她的眼神里满满噙得都是喜意,迫不及待地拉着张芙道:“甄姐姐,坐这里。”
甄芙四下看了看,露出几分苦笑,她当然看得出,乔飞扇在这军营之中算是得到了最高级别的待遇,可相比较她从前的居所,这里简直比她那院中的狗窝还不如,真不知她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
想到这里,甄芙的眼睛忍不住有些发红,喃喃问道:“离家几年,你都住这种地方?”
乔飞扇看着甄芙情绪有些低落,顿时慌了神,赶忙凑上去半搂着她,安慰道:“也不是,风餐露宿的时候极少,我总不至于整天呆在那些荒无人烟的地方不是?我可住过建邺城的大客栈,那布置,那气派,绝不逊于咱们群芳的任何一家官宅,真的。哎呀,你别哭嘛,我这不是好好的?又没少块肉。”
甄芙抚摸着乔飞扇变得略有些粗糙的手掌,又怜惜地抚了抚她的脸颊,微微嗔怪道:“还没少块肉呢,都瘦成这样子了。还有你这手,哪里还像个闺秀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做惯了农活的村野丫头呢。要是让乔大姐知道了,得多伤心,多难过?”
乔飞扇满不在乎地嘻嘻一笑,端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碗水,边喝边架起了腿,说道:“哪里会?我姐的性格我还不清楚嘛,她多要强……小时候不管是谁欺负我,她都会第一个站出来,嘿嘿。”
说到这里,乔飞扇脑海中浮现的都是自己姐姐双手叉腰,指天骂地的泼辣模样,有些好笑。
如今,那一直护着自己的双手已经接过了群芳一国的朝纲大政,心思也变得越发深沉,倒让乔飞扇越发地觉得陌生无趣了。
甄芙白了她一眼,说道:“当年你不辞而别,乔大姐平日里看不出有什么担心的模样,可私下里,我们不知见到多少回她在你的屋子里暗暗落泪……她还后悔说,不该总管着你,你这一走,也不知银两带了够不够,一路上有没有遇到歹人,独身一人的时候会不会害怕黑夜和打雷……”
听着甄芙温柔的叙述,乔飞扇感觉自己仿佛被拉回到了自己素雅馨香的闺房之中,而她的姐姐,群芳一国的国主乔鲤跃,正默默地站在窗边,抬手去接屋檐上滴落的雨水,她的背影看起来是那般寂寥,那般孤独,那般单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