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们总要拜堂的吧?拜了堂,她就是你妻子了。”蔡琰望着他,眼神深邃如一口深井,又像是阳光下瑰丽的琉璃,五彩的光芒在里面旋转,这一刻她像是能看穿人心的巫女,“你有没有想过……你们拜堂之后,第二天,你的名字,就会写进公输家的祠堂,你和她的百年之约,会在锦州人尽皆知,你的影子,会像是一个烙印一般,在她的身上刻一辈子。即使她如愿得了家主之位,可为了维系住威信,她也不可能让你休了她,否则这等于是对公输家的那些宗族长老们直接宣告,她和你之间不过是一场交易。所以,从此以后,她再也嫁不了人,你一走,她只能当青灯孤影,守着清白名节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她加重了语气:“然后……你就这么狠得下心,一走了之?”
秦轲沉默着,没有回答。
蔡琰所说的后果,他也不是不清楚,所以他一开始对公输胤雪的计划并不赞同,只是公输胤雪十分坚持,而他心系五行司南,也就一拍脑袋地同意了。
但同意归同意,愧疚还是会愧疚的,毕竟公输胤雪是个不错的姑娘,善良,聪慧,像是静静开放的海棠花,虽然无香,却清丽动人,让人心安。
她本应该拥有更好的、值得与她相守一生的男人,结果她却心甘情愿地为了弟弟,或者说,为了她心中残存的一丝不甘,将一生托付给了一个原本跟她毫不相干的人。
“笨蛋呀!”看着他沉默的样子,蔡琰却突然发了怒,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老猫,对着他的脑袋狠狠地敲了一下,声音锐利,“等你找到师父,你不就不必在外流浪了吗?你可以带着师父来到锦州定居,这样,你既有了如父的长辈,又有了温婉管家的妻子……今后,你们还是可以生儿育女,白头偕老的。况且,公输家是锦州大族,一生尽享富贵,她成了家主,你这个姑爷自是能跟着呼风唤雨……”
那一下敲得秦轲倒不是很疼,但蔡琰所说的却实实在在地如同一记重拳砸得他一时有些呆滞,他吃惊地看着蔡琰,瞠目结舌:“可……可是我跟她是假成亲……”
蔡琰撇撇嘴:“假成亲怎么了?反正你们只要朝夕相处,说不定她哪天就会对你动心……就好像我嫂子,刚开始家里安排的婚事她也很不看好,在闺中一哭二闹三上吊,弄得两家都快崩溃了,可后来她进了门,没几天就跟我哥如胶似漆……啧……我看了都觉得……”
蔡琰用一双小手捂住了眼睛,只露出一点点缝隙,一边摇着头。
秦轲傻傻地看着蔡琰,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是她在给自己细细筹谋着将来。
这么说,他其实有很大的机会能假戏真做,把这个与公输胤雪的公平交易,变成真的白首之约?
“怎么,你不愿意?”蔡琰淡漠道:“是公输家的家产不够多,还是公输胤雪不够好看?”
秦轲有些受不了蔡琰这步步紧逼的追问,只能低下头,有些头疼地回答:“公输家的家产多得我数都不知道从哪里数起,至于胤雪……她当然是好看的……”但他看向蔡琰那双凌厉如山猫般的眼睛,突然一阵发毛,赶忙补充道:“可是,没有你好看。”
“说事儿呢!严肃点!”蔡琰不买他的帐,反而瞪他一眼,“既然这两样公输家都有,那你到底在犹豫什么?”
秦轲轻轻咳嗽一声,眼神飘忽,公输家家大业大,如果说他一点也没有想法那是假话。可他顶多只有一种乡巴佬第一次进城,看到腰缠万贯的王公贵族从身边走过的那种感觉,心里有些痒痒的,有羡慕,但也就是羡慕而已。
他从没想过要把自己和公输家的财富,和公输胤雪这样一个美好的姑娘捆绑在一起,因为他从不觉得自己躺在金山银山上能睡得安稳,那终究不是自己的家,不是自己的归宿……
“不要钱,也不要色。”蔡琰看着秦轲一脸受气包沉默不语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那你也不考虑去对公输胤雪负责?一个姑娘家,你真想让她孤独终老?”
这一点,秦轲倒是迟疑了一会儿,随后依旧摇了摇头,为难道:“当时答应了,我确实没有想得如你这般全面,我现在……知道错了,假如可以,我会尽我一切去弥补她。”
他郁郁地想着,自己和公输胤雪根本谈不上什么白首之约,他从来没有爱上过公输胤雪,纵然对她的身世有几分怜悯,对她的为人处事有几分敬佩,但也仅仅只是停留在朋友层面。
这时,秦轲却听见了身旁蔡琰“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原本脸上的怒意此刻消弭于无形,眼底的星光璀璨之中,像是藏了一张坏坏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