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这时候还心怀侥幸,在他们看来,玄甲重骑前面三次都没有冲开步军靠着战车建立的防线,这一次也未必能成。
但现实却狠狠地打了他们一个耳光,就在一瞬间,步军的防线溃败,撕裂出来的一个口子已经被玄甲重骑的铁蹄踏开,铁马纵横在步军阵线之中,尸骨被埋没在一片阴影之下。
原来在之前三次冲击,玄甲重骑仍旧没有近全力,之所以他们不断地冲击步军阵形,只是在寻找一个薄弱之处,所以尽管他们面对青州鬼骑的连番攻击,依旧隐忍,最后,终于爆发。
此时此刻,荆吴步军的军阵终究还是破了!
在项楚的控制之下,像是大鹏一般的六花阵不断地撞开盾牌,撞开长矛,撞开脆弱的人体,一路向前,像是一把利剑直直地插进了荆吴军的军阵之中。
李昧把一切都收归眼底,顿时心中大喜:“将军藏着的这一招终究还是起了作用。”
演练六花阵的事情,就连唐国上下都少有人知道,这才能有今日一鸣惊人,如今玄甲重骑在荆吴军阵之中撕开了一个口子,荆吴步军一阵混乱,自然弱了气势。
李昧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在他的麾下,神武天军悍勇地向前杀去,连续冲了两次,压得荆吴军几乎喘不过气来。
但他心里清楚,自己这么做,并非是真的想要突破荆吴军的军阵,而是又一次佯攻。
真正的利箭,已经一路向前,横穿敌阵!
“这支箭,恐怕就是他自己吧?”乱军之中,高长恭稳坐中军,面对玄甲重骑气势汹汹而来却面不改色,手上的长枪亮出银色的锋芒。
很少有人知道高长恭手中长枪名为龙胆,身为这柄长枪的主人,又怎会是个怯懦之人?
当年八千骑兵随他入唐国,多少次都是死里逃生,这一次,他更不可能因为项楚而后退。
“来之坎坎,终无功也。”对于项楚的六花阵,他微微一笑,挥手道:“变阵!”
来之坎坎,险且枕,入于坎窖,勿用。
这句爻辞的意思是:来去都是险,四处充满了危险和困难。掉入陷阱之中,不可能有所作为。
只是眼下,玄甲重骑分明是势如破竹,一路上几乎无人能挡,反观荆吴军处处受制,青州鬼骑又回援不及,哪里称得上是四处艰险,难有作为?
在玄甲重骑的中心位置,项楚神情凝重,六花阵在他的指挥之中不断地变动,等到大鹏之形的去势耗尽,他又高声一啸:“燎原之火!”
于是,玄甲重骑阵形转为稀疏,向着前方如同野火一般四处蔓延。
但荆吴步军依旧顽强,甚至终于把压箱底的弩车使用出来,势大力沉的弩箭射中玄甲重骑,尽管未必能直接穿透甲胄,其中蕴含的巨大力量往往能让玄甲重骑坠马或是后退。
在这样激烈的战场上,倒地的玄甲重骑根本无法迅速起身,沉重的盔甲令他们像深陷泥潭的麋鹿一般难以自拔,最后只能在奔腾的马蹄下被踩成肉泥。
高长恭身前聚拢起无数荆吴军,剩余的战车几乎都被堆在了这里,他就好像是预料到玄甲重骑朝他的方向发动突袭一般,特意留下了这样一支部队,以最大限度地限制着玄甲重骑的冲击力。
同时,荆吴军还不断地利用起绊马索、铁蒺藜,使得玄甲重骑更是头疼无比。
很快,玄甲重骑的冲击力减弱,开始呈现出颓势,荆吴军趁机在指挥之中一边发出大吼,一边黏了上去不断地尝试斩断战马的马腿,引得玄甲重骑更显混乱。
燎原之火……遇上了粘稠的水,尽管十分不甘,却只能是在泥潭中一点点地被熄灭。
玄甲重骑这才发现,虽说有些不同,但荆吴军所用的战术,不正是刚刚他们用来对付过青州鬼骑的么?只不过相比较起来,荆吴的阵形比起玄甲重骑的“动荡之势”更加完备,也更能拖延攻势。
这当然不是说项楚的六花阵不精妙,亦或者玄甲重骑的实力不够强大,只是这场仗从一开始,他们就已经失去了先机。
若是江湖打斗,失了先机未必不能靠着精妙的招式夺回,可庞大的战场上,预先的准备几乎就是决定胜负的一半,无论是战车、弩车还是绊马索、铁蒺藜,都是高长恭专门给唐军准备的大礼,天知道为了送出这份厚重的礼物,荆吴军和高长恭废了多少心思,光是这千里迢迢的运送,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被荆吴步军一阻拦,玄甲重骑速度变缓,青州鬼骑也追了上来,像是为了弥补之前的失误,一阵悍不畏死的厮杀竟一时盖过了玄甲重骑的威势。
手握长枪的高延宗也不顾自己青州鬼骑主将之身,亲入战阵,带着人如同猛虎一般横冲直撞。
他的修为当然不如自己的兄长高长恭那般强大,但他本人离小宗师境界仅一线之隔,加上身侧的孙青帮他死死地压着右翼,像一位天生神力的勇士,将所有试图袭杀的人都一刀毙命,这才稳妥地护住了高延宗,没让这位主将出事。
满脸血污的高延宗看见孙青大杀四方,大笑起来:“痛快!孙既安有子如此,孙家后继有人了。”
高家和孙家的关系本就不错,而高延宗和闲散自由的高长恭不同,在高家大宅里长大的他是典型又传统的高家人,所以他与诸葛宛陵之间只是“君臣”的关系,反倒对孙青这个后辈格外关照。
只是孙青听到了这句话,脸色却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