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长恭说过,那个大夫乃是当今天下第一神医,从前公输仁重病缠身,不知多少医家束手无策,直至这位神医出手,硬是帮其续命二十余载,最终将公输家平平稳稳地交到了公输胤雪的手中。
高长恭观察着秦轲神情的变化,用拳头掩住嘴角笑道:“行了,军中的先生不是也说你身体康健,气血充沛如大江大河么?别想太多了,再怎么……”
正说到这里,高长恭突然眉头一颤,似乎是感觉到了一股无名的痛楚,立即用拳头压住了一侧的太阳穴,却阻不住眼底里的那抹金色再度透了出来。
秦轲略一迟滞,像是被高长恭的样子惊得呆了一呆,半晌才回过神来,伸出一只手赶忙扶住了他,关切道:“你怎么了?你不是说伤已经好些了么?”
高长恭忍着痛楚摇了摇头,好在这个状态维持时间不长,当眼底的金色再次褪去,他缓缓抬起头看向秦轲,微笑道:“没什么,偏头痛罢了……还不是因为你,本来我今晚可以好好睡上一觉的。”
秦轲听了心中也有几分感动,挠挠头道:“那我扶你回去休息吧,你现在的身体,还是得多休养休养才好。”
高长恭也不反对,站起身笑道:“难得听到你这么关心我,我真是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不过说归说,他的脸上依然带着笑,哪里会有半滴眼泪。
于是秦轲刚生出的一些感动立刻变成了白眼:“你能不能别总是这么挖苦我?怎的我感觉自从你受伤之后,嘴是越来越闲不住了。”
“是吗?”高长恭摸了摸没什么胡须的下巴,假装认真在思考,道:“那大概是因为受伤之后不能常常动手,只能多动动嘴了?”
秦轲将高长恭安顿睡下之后才离去,不免又多听了几句冷嘲热讽,但好在他并不像阿布那般对高长恭充满敬畏之心,自然也不会在口舌之争上落了下风。
然而当秦轲合上房门转身的那一刻,躺在床榻上的高长恭再度觉得头疼欲裂,眼里灿亮的金色几乎浓烈到即将夺眶而出。
强忍着全身滚烫如岩浆般的气血在经脉中游走,高长恭低声喃喃:“难道是……进展太快了一些?”
那个高不可攀的境界,不知不觉间似乎离他又靠近了一步,正如不久之后肯定会如约而来的暖春。
但高长恭知道,现如今他的情况根本不适合破境,若他忍受不住诱惑强行翻过那座高峰,最有可能看见的不是一片美景,而是万丈深渊。
化身尘埃的王玄微正是他的前车之鉴。
比起王玄微,他有更多时间。
自然也要求他能有更多的耐心。
……
唐国,太史局。
张言灵望着那陈旧的浑天仪,想象着它或许有一日还能再次转动起来,震惊世间。
许久之后,他转过身,望着眼前正恭敬跪地的一位黑袍人,轻轻抚了抚他遮住脸面的兜帽,微笑道:“埋下的种子已经发芽,去吧,神灵会见证你的功业。”
黑袍人沉默点头,俯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三个头,起身飘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