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蛮人的尊严与荣耀,在他想要苟且偷生的时候尽皆被抛诸脑后,可当他触摸到自己的那柄大弓,却又好像重新找回了那些在战马上驰骋,在乱军之中斩将夺帅的样子。
秦轲的身影随后而至,菩萨剑锋芒毕露。
旁观的刘德却微微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心想秦轲终归还是年轻了一些,不知道这世上但凡成名已久的高手总有他的过人之处,即便是断了一只手,也仍旧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弓弦发出崩响声,利箭锐利的风声几乎盖住曹沛的战鼓之声,秦轲甚至只来得及把菩萨剑下垂,翻转出剑面,就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压得菩萨剑微微弯着,直接撞得他向后坠落出近两丈的距离!
在地上重新站定的秦轲这时候才抖了抖自己那发疼的手臂,震惊地望着对面居然是用着残肢配合用弓的哲别格,因为用力,他包扎好的断手处血流如注,然而他左手拉弓的动作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这个人已经这个模样了,居然还可以动用他那铁胎弓!
而且这箭上的力道……
秦轲终于体会到哲别格在战场上的威力,对于哲别格这样的人,就算是敌方将领与他相隔五百步,也未必能避开他的箭。
这世上,不是每一个将领都有如他这般修为,也不是每一个将领都有风视之术加持,能在乱军之中捕捉到箭的位置,并在第一时间做出抵挡。
原来刘德隐晦对自己做的提醒,是因为这个?至于他为何不直接言明,或许也是为了让自己去体会吧,毕竟如果说这世上有谁能应付哲别格的箭,他这个修行过巽风之术的人无疑是其中之一。
“也算是上了一课?”秦轲咧嘴笑了起来,望向哲别格喊道:“喂,你这一手可真是好箭啊,只是你这架势,有些不大对头啊……”
哲别格身为蛮人,很难察觉到秦轲刚刚那句话中“好箭”的谐音,至于秦轲所说的架势不对头,哲别格心里当然清楚,他惯用搭箭的右手已经断了,拉弓的姿势肯定不会如从前那般潇洒。
只是现在他已经没有精神再去反驳什么,因为撑住弓臂的断手处不断传来钻心的痛感,一阵阵冲击着他的大脑,几乎令他全身战栗。
他从前也时常用左手拉弓,可这种生死搏杀的紧要关头,发力终究不如原先那般浑然天成,否则刚刚那一箭,绝不会仅仅只逼退秦轲几步而已。
“能把我逼到这一步,我哲别格……承认你是个勇士。”哲别格冷声道:“如果你肯认输,给我哲别格一条活路,日后我必定会还你这一份情。乞颜部……也会还你这一份情,我甚至可以请塔木真汗王送你一匹绝世骏马,不会比你那一匹大红马差。”
哲别格说得响亮,但引来的却是曹孟低声的嗤笑,他对着身旁的刘德道:“这家伙胡吹大气,还送一匹绝世骏马?还不比他那匹红马差?且不说塔木真舍不舍得为他的一条性命还一份人情,单单说那匹红马,那可是高长恭的‘赤火’,放眼整个草原,甚至北至长城之外,只怕也找不出几匹相似的。”
刘德微微笑了笑,道:“人在这种时候,总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的,并不稀奇。”
秦轲倒是没有精神去听周围人的对话,此刻他的风视之术几乎全部集中在哲别格那已经上弦的箭上,他看向哲别格断手处流出的仿佛源源不断的鲜红色,平静地道:“哲别格,你现在知道害怕了,在你烧杀掳掠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这般狼狈的一天?”
“烧杀掳掠?笑话。”哲别格嘶声道:“谁不是这样过来的?你若不抢人家的东西,别人也会来抢你的东西。当年古达部趁着我出去打猎的时候,偷袭了我的营帐,抢走了牛羊不说,还强掳了我的妻子,可怜我那刚刚生产不久的妻子,没能等到我去救她,就因为忍受不了屈辱,一头撞死了……”
似乎是想到那件令他十分痛心的事情,他的眼睛里也透出悲愤:“事后我杀到古达部,把古达部的所有男人都杀了个干干净净,又把他们的女人全部掳走,送给了我们乞颜部的男人享用……这,便是我们草原上千年不变的法则!”
随后他的左手再次松开了弓弦,一支铁箭激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