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芙依旧低着头沉默着,嘴唇已经被牙齿咬出了一点殷红。
鱼儿再度叹息一声,却也理解张芙此时的心境,项楚有难的时候,她不也是奋不顾身地去寻他,不离不弃么?
“也罢。”鱼儿突然双手搂住张芙,让她把下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我不会阻拦你去找他的,但甄姐姐,你就算不为我们想想,也要为自己想想,就这么糊里糊涂地等下去,他又哪里知道你的心意?总该把那些心里话都告诉他,如果他真的愿意留下你,那我也不会强求。”
张芙眼睛一红,终于低低地哭出声来,带着愧疚,她同样用双手用力搂住鱼儿的腰:“我知道,你们一直都在保护我,这一切都是我不好。”
“我们是姐妹,这一切都应该的,你不用。”鱼儿温柔地用自己的脸颊去摩擦张芙的脸颊,柔声道,“你最好快一些,晚了,或许我们都走不了了。”
“你最好快一些,晚了,你就走不了了。”
黑暗里,同样有人在说出这一句话,只是相比较鱼儿那充满温情于爱护的声音,这由男声所发出的话语就显得生硬、紧迫,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味道。
听到虎那带着几分冷漠的话,公孙离沉默着没有回答,只是在那具尸体上摸索的动作更加快了一些。
然而命运似乎打定主意跟她开一个大玩笑,所以无论她怎样翻遍那人的衣服,依然没能找到第二把钥匙。
“我再找找一定会有的一定会有的”公孙离的声音已经带上一些慌乱,因为她很清楚一旦找不到这把钥匙会有怎样的后果,从虎偷袭杀死这人的那一刻,他们两人就已经踏上了不归路。
生,或者死,只能选择一边。
想到这里,公孙离急得挣出眼泪,可手指却已经颤抖得像是风中的芦苇,根本无法发力,直到一只温暖的大手从她的背后直接握住了她的手背。
她猛然地顿住,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
“你应该知道的。”虎低沉的声音之中难得透露出一种关怀,“不要再找了,就算你再找半个时辰也是没有用的,以我的本领,还没有把握让我们两个人都出去。既然找不到,那么你一人出去也是好的。”
“但是但是”公孙离呜咽着,两行泪珠不断地向下流淌,她不相信命运会如此残酷,他们两个人才像是跨越无数岁月,好不容易找到彼此,如今却又要永远分开?
虎看着公孙离颤抖的背部,腹中也有些钝痛,于是他双手环绕着抱住公孙离,轻轻地亲吻她的耳垂,用尽他一生的温柔道:“有这些日子,我已经很满足,以后你不要一直记住我,找个好人家,找个疼你的人,离开建邺城,离开这一切。”
正在这时候,门外传来一些脚步声,伴随着一些谩骂:“赵老二你他娘的好了没,送个饭磨磨蹭蹭的,一会儿耽误了大人的事情非得把咱们都收拾了。”
公孙离还没来得及感受那股温暖,虎却已经站了起来,两颗沉重的铁块随着他的脚步越发靠近门口,其中一块甚至已经被他直接抱了起来。
身为校事府侦缉尉,虎往日里用的都是利刃,从没用过流星锤那样的重兵器,但好在小宗师境界的气血依旧可以支撑起他的力量,使得他可以把这沉重的铁块变作兵器。
几人的谩骂声还在不断地靠近,公孙离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就在一片黑暗之中,她却似乎可以看见那两人打开大门显露出的壮硕身躯,于是下意识地握紧了那把解开自己脚镣的钥匙。
校事府的训练,使得虎有一种超越常人的耐心,即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依旧可以把呼吸调整得十分细微,并且随着他的耳朵微微地颤动,他已经感觉到那两人距离门口已经不过五步。
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
一旦这两人发出警报,那么公孙离就会陷入极大的危险之中,接下来的一切只会是越做越糟。
被囚了这么长的时间,虎没有任何把握,但却有十足的决心。
门扉缓缓地打开那一刻,他的双腿猛然一跺,在地上踩出两道极深的凹陷,手中的铁块则在他沉重吐气之中直接冲了出去!
当先的那人气血境界大约在二重到三重之间,在不设防地面对这样一块沉铁,几乎是当场就被砸得脑浆迸裂,红的、白的、青的,如同开了染坊一般不断地向外洒落。
另外一人瞪着眼睛,还没做出任何反应,却已经看见了那如同恶鬼一般的虎生生冲了上来,直接扑到了他的身上!
“嗬”虎用出了全力,气血好似怒龙一般咆哮着撞击经脉,将他的臂膀变得像铁块一般刚硬。
而随着他的手掌猛然握紧,只听见咔吧一声,身下那人直接脑袋一歪,从鼻孔里开始向外冒出血来。
“出来吧”虎喘着气,尽管他的修为境界绝对在这两人之上,但身上的伤势和气血的衰竭却使得他像是和同境界高手打了一场那样疲惫。
公孙离早已经等不及,听见虎的声音立刻就一路小跑了过来,想要去搀扶虎的臂膀,却被虎一把拨开。
与此同时,虎的一只手已经抽出身下那人的佩刀,猛然向着前方墙角处用力甩了出去!
腰刀不是飞刀,自然不适合这般用法,但虎气血境界哪里是可以小觑的?因此公孙离只看见那佩刀化作一道风,随后是一人痛苦的低呼声,那把佩刀居然直接没入了一人的胸口,把那人生生钉死在地上。
“跟紧我”虎沉声说,尽管拖着锁链与铁块,但他握着另外一把佩刀,却真的好似一头出笼的猛虎,浑身都充斥着血腥的杀意。
这是关乎他们两人生死存亡之战,而对于虎而言,他现在知道的秘密更关乎整个建邺,如果这消息不能及时被送到校事府,谁也不知道接下来建邺城会发生多大的事情,丞相等人又是否会被卷入其中。
因此虎一旦开始动手,便丝毫不会留情,每一次出手几乎都是以伤换伤,以命换命的打法。
不过是一刻钟的时间,他的手上已经沾了六人的鲜血,其中有四名修行者,一名甚至已经十分接近小宗师境界。
“咳咳”在从背后再度袭杀一位仆役打扮的下人之后,虎终于有些支持不住,拄着刀单膝跪地,脸色苍白都宛如白娟,仿佛一切血色都被这几场战斗所抽干。
“虎你怎么样”公孙离眼见虎这幅样子,立刻就扔掉手中的刀搀扶起虎的手臂,声音颤抖,“你不要再这样下去了,你的伤势没好,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虎摇摇头,努力地从脸上挤出一个笑脸:“我没事。”
这当然是假话,只有他自己才真正清楚,此刻他体内的气血有多动荡,虽然说他依靠着痛楚强行逼掉了那些压制气血的药物,又打通了堵塞的经脉,可这样的做法同样也会对自身造成不小的伤害。
如今的他,只不过是靠着一口气杀到了这里,只要精神略微放松一些,恐怕他就会当场晕厥在地上。
可他怎么能在这里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