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看来,己方虽然保留了一些力量,但士气低迷,伤者众多,放弃宫墙出门与敌军硬碰硬实属愚蠢之举。
然而阿布言辞激烈,始终坚定地认为只有主动出击,才有可能在这场战事中获得最后的胜利。
“为什么要主动出击?以我们现在的实力,尚且压不住那一万多青州鬼骑,更不要说孙……敌军还有其他后手,若是贸然出击,一旦失败,你知道会有多可怕的后果?”
“我……知道。一旦败落,大军会在一个时辰内攻破宫墙,建邺,不……整个荆吴都会一起毁于战火,再无翻身的机会。”阿布争得有些疲倦,闭上眼仿佛已能看见建邺城化作火海的样子。
“王宫宫墙本就不如城墙高大坚固,敌军能破第一道城墙,便必然能破第二道。而我军整夜被动防守,对士气打击也十分大……但这些都不是我觉得最重要的事情。”
黄曜和黎柱对视了一眼,似乎已经猜到阿布到底想说什么。
“战场之上,天时、地利、人和……这些其实都已经不重要。长恭哥曾经说过,其实要胜无非只有一点:不要被敌人牵着鼻子走。”
“我相信孙青一定能攻下宫墙。”
“若是如此,我们的坚守只可能有一个结果。”
孙既安震惊地看着阿布,从未想过以往显得有几分不自信的阿布如今居然会说出这样笃定甚至有些狂妄的话。
“仅仅只是因为你相信?”孙既安咆哮起来,“满城百姓的身家性命、荆吴一国的国运皆系于此,你是不是疯了!你这是赌徒行径!”
阿布立在原地,面对着孙既安的怒吼,像是一根毫无知觉的木头,任由那些唾沫落在脸颊上,随风带起一阵凉意。
是的,他在赌。
甚至他自己根本不知道结局如何。
如果放在以前,他也一定会认为这样的事只有疯子才做得出来。
但如今他却成为了这个疯子。
所以他猛然抬起头,目光锐利如刀,生生地砍进了孙既安的眼眸:“孙大人!你应该比我更了解孙青,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更知道他有怎样的能耐。在座的诸位,有谁敢说在正面战场上自己有把握胜他?”
孙既安骤然沉默。
是啊。尽管他并非是个合格的父亲,但孙青终究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又如何不清楚孙钟在培养孙青的过程里花了多大的力气?
从三岁开始,便没有过赖床,晨起早读一个时辰才能用饭,然后是堪舆、兵法、修行、农事、作文、诗辞……请的老师无一不是荆吴大家。
文韬武略无一遗漏,恐怕就是当年前朝的太子爷也不过如此。
有时候他觉得孙青更像是一个承载着孙家不断膨胀的欲望容器,从他出生那一刻,他的使命便是领着孙家走向一个新的巅峰。但这样的重担,又哪里是一个孩子可以承担的。
要在最天真烂漫的年纪,放弃一切嬉戏,全身心地锤炼自身成为一把最锋利的宝剑……因此在失去孙钟这个执剑者又发现和父亲并非一路人之后,才会那样愤怒。
孙既安突然有些后悔,若是自己当年敢于站出来反对父亲,守着孙青在自己膝下成长,是否至少他们父子之间不会走到今天的地步?
只是一切都太迟了。
阿布相信他一定能够攻下宫墙,而孙既安对此说法的确不会有丝毫怀疑。
一对父子,竟非得在战场上刀兵相见,争个你死我活,实在可笑,可悲,可叹……
孙既安沉吟许久,终于对阿布道:“若你领兵,有几成胜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