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条街都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放下兵器!都放下!不要慌!是自己人!”单明却大声呼喝着,眼尖的他已经看见了那支百人队的额头还有肩膀上都绑着白色布带。
这是临时用来区分两军的一种标志,因为荆吴军的甲胄青州鬼骑外观上并没有特别大的差别,有了这些布条,则能更轻易地区分敌我。
单明脚步没有停下,一手拖着枪一手按着刀柄带着几人向前方迎了过去,看见的是一双双恐惧与疲惫的眼神:“你们是哪一部的?”
一名甲胄看上去略微精细的中层军官挤开众人的身躯,身躯,向着单明靠过去大声回答:“我们是金将军麾下,金将军战死了,死前说让我们后撤!”
老金的部下?
“娘的,这么多年都活下来的老油条,居然阴沟里翻船死在这种地方。”单明面色有些灰暗,他脑海中浮现起那张熟悉的脸,心想这城里又多了一对孤儿寡母。
他长长地叹息,同时也明白了,眼前的这支部队,实际上是脱离了战场的溃兵。
“将军,让我们过去吧。”军官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浆,却只是在脸上多抹上了一团鲜血,这一夜不断的战争,早已经让他心生畏惧。
如果可以,哪怕只是一方角落,只要能让他避开这些杀戮与鲜血,好好睡上一觉也好。
“是啊!让我们过去吧!”士兵们也跟着叫喊起来,有人甚至开始向着单明下跪。
单明沉默片刻,他当然也知道这些士兵在今夜付出了怎样的代价,可若是放他们过去,这些溃兵只会在军中散布更多的绝望。
何况,如今的战况,每一个人手的很宝贵。
微风掠过他的头顶,战场的杀声依旧在耳畔飘荡。
“我知道,你们都很害怕。”单明深吸一口气,“我也很害怕。我怕我今天就死了,我的妻子没了夫君,女儿也没了父亲。说起来,我去年才刚当了外公,没错,那臭小子是个带把的!我还没亲耳听过那臭小子喊我一声。我若是今天死了,以后就更听不见了。”
“但是!”他话锋一转,声音高了一些,但并不尖锐,反而给人一种沉重的压迫感,“越是这种时候,我们越是不能害怕。不要忘记,我们是什么人!我们是荆吴军!我们不上,就没有人能上了。”
“在这里的,不少家眷都是建邺人,你们难道就忍心能看见自己的妻儿老小被那些乌龟王八蛋祸害?即便有些人家眷不在建邺,可一旦建邺城破,荆吴立刻就四分五裂当年吴国的日子,你们还没有过够吗?”
人群之中传出哭声。
当年的吴国乱象,不少人都有亲身经历,即便是没能经历的年轻人,大多也听过父辈说过,记忆十分深刻。
单明不愧是老将,他并未拿什么理想和情操来说一些空话,而是切切实实地把利益摆在每一个士兵的面前。
“人总是要死的,此时死,和彼时死,并没有太大分别。”单明脱下牛皮头盔,一场战争下来他的头发已经十分凌乱,斑白的发丝在风中飘荡,带着几分凄凉。
但他的声音嘹亮:“可老子宁肯现在站着死,也不要日后当个乞丐带着妻儿跪着要饭,然后冻死在城门楼的下面!”
“想逃的,老子不拦着!”单明大声喝道,“可要是个带把的男人,现在老子的官儿最大,跟着老子,把街道守住,只要老子还没死,你们就别退一步!”
“单将军力挽狂澜,把清水街守住了。”阿布听完哨骑的报告,脸上终于露出笑容。
站在一旁的秦轲当然也十分高兴,笑着道:“收拢十多队溃兵,硬生生压住了青州鬼骑的攻势,不愧是战场老将,关键时刻靠得住。”
说到这里,秦轲手里再度拉开地图,对着清水街附近的街道用手指划了几条线,道:“这几条街的地形,前宽而后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你利用这点诱敌深入,将他们死死拖住,等于握住了这四千青州鬼骑,随时想吃随时就可以吃下。这样一来,孙青想保住这四千力量,也该把底牌翻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