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的信笺里提醒她,这几日不要吃寒冷之物,今日的信中又提到了。
秦欢的月事偶尔会推迟,但大致的日子不会变,到了夏日她格外的怕热,屋子里的冰山少不了,井水冰过的瓜果和冰酪更是她的最爱,沈鹤之这是怕她忘了,婢女们又管不住她,这才一再的提醒。
光是看着信中寥寥几笔的字,秦欢几乎都想象到他拧着眉的样子,定是恨不得时刻盯着她才。
秦欢不仅没觉得他唠叨,还有几分的得意,除了她,还有谁让寡言的沈鹤之,做出这样的改变。
看到最后落笔的兔字,就想起他之前用左手写字的滑稽样,忍不住的捧着纸张发笑,等到笑过之后又忍不住地想他。
她真是久久没见到他了,只是现在还没到时候。
月底确实是日子,不仅荣安要出嫁南越,嘉南县主也要嫁女儿,这两日严首辅一家便要进京了,此刻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
这些日子两人往来的信笺,她都仔细地收,又将今日的信看了两遍,才小心翼翼收进匣子中锁上,提笔写了回信,再让兰香送出去。
隔日一早,秦欢还是和往常一样,去县主府陪嘉南县主抄佛经。只是一进院子就发现了不同,今日的县主府格外的热闹。
她还未进屋,就听到了笑声。
秦欢隐隐有了预感,等婢女掀开帘子,进了屋。果真看到上首坐着一年长的妇人,看着比嘉南县主还要年长不少,穿着暗紫色的衣裳,头戴抹额,看着很是慈祥。
见到有人进屋,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
“欢丫头来了,快过来,这是前几日我与你说过的严夫人,是为娘出阁前便结识的友。”
严夫人看着慈祥,但双眼却格外的精明,盯着秦欢上下的打量,不知为何让她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似她只是个待价而沽的物品。
但也只忍着不适,浅笑着上前行礼,“秦欢见过严夫人。”
“标致的孩子,快走近些,让我仔细瞧瞧。”严夫人声音轻快,看着全然不像她这个年纪的人,拉着秦欢的手左右的看,这会倒是少了几分探究的意味。
“平日读些什么书?琴棋书画可是学过了?”
秦欢规矩地一一答,便见严夫人很满意的头,“果真是孩子,嘉南还是你的眼光,家里三个都是孩子,如今又多了个如此听话懂事的孩子,真是叫人羡慕。”
“你少来,我可是听说你家大郎当上了吏部尚书,小儿子又在西北军营,各个孩子都是样的,你家严大人更是当世大儒,我如何与你比。”
严夫人听见提起自家相公和孩子,便露出了些许笑意,“什么大儒,还不都是几个读书人,哪里当得起你这一说。”
秦欢听得很是认真,尤其是严夫人说的话,一字一句都记在心里,想要更多的听到关于严首辅的事。
“听说你们在老家时,严大人也闲不住,帮着县官处理事务,这才被圣上又惦记着召回京来。
“他就是闲不住,让他待在家中陪我赏花吟诗,他就躲出去下棋,到头来是也逃不过一个俗世。”
“那也得是有本事的人才行,你让换个人去,谁有你家大人这样的耐,文韬武略样样精通,便是隐居乡野,也洞晓天下事。”
秦欢面色如常,只有宽袖下不停绞着的手指,透露着她的不安。
嘉南县主与严夫人互相夸耀了一番,才想起了身边还有两个小辈,才笑呵呵的把话头扯回来。
“对了,方才我听你说,这丫头叫什么来着。”
“秦欢。”
“哦,姓秦,这个姓氏我朝倒不多见。”
“是不多见,我们欢丫头是个苦命的孩子,幼时便家中逢难,在天可怜见,得了太子庇护,这才得以平安长大。”
严夫人听嘉南县主说起秦欢幼时的事,不知怎么的,脸色就有些奇怪,看着她的眼神也透着些许难懂的神色。
秦欢捏紧了手心,按照之前她与沈鹤之商量的,是先按兵不动,从嘉南县主口中慢慢探听消息,可这会她突然有了别的主意。
“真巧,之前我家大人有个门生,也姓秦,只是多年前辞官离京,这么多年未曾往来,也不知如今在哪。”
“哦?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了些印象,我记得叫什么来着……”嘉南县主一向不过问朝中之事,就算知道秦欢是秦逢德的侄女,也没将她与当年盛极一时的秦逢仪联系在一起。
“秦逢仪。”
秦欢呼吸一滞,绞着手指的动微顿,过了不知多久,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极轻在道:“他是我的父亲。”
这话一出,倏地屋内一片寂静,还是嘉南县主先反应过来,惊喜地拉着秦欢的手,“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啊,难怪你什么都会,天资也高,原来竟是小秦大人的女儿。”
秦逢仪当年连中三元,是本朝年纪最轻的内阁辅臣,更何况他长得俊秀清雅,那会些姑娘对他芳心暗许,便是嘉南县主也时常听到他的名讳。
若非辞官归隐,如今的内阁首辅便是他了。
听到嘉南县主的话,严夫人才回过神来,脸上似有几分的不敢置信,“你是逢仪的女儿?世上竟有如此巧的事,我家大人若是知道此事,只怕心中欢喜极了。”
然后想起方才她说父母遇难的事,眼眶就红了,“逢仪也算是我瞧着成才的,怎么会出这样的事,孩子,你快仔细与我说说。”
秦欢浑身都在发颤,她极少说谎也说不来慌,可这会却不得不逼着自己,去应和严夫人的话。
“爹娘从未与我说起过之前的事,舅舅与伯父也不曾提起过,我也不清楚这些……”
秦欢说得诚恳,外加她声音带着颤音,很引起旁人的怜悯和疼爱,嘉南县主自然而然的以为,是说这个引起了她不的回忆,赶紧将人抱进怀中安抚。
“乖孩子,是为娘的不是,不该提起这些伤心的事,我们不说这些了。”
严夫人也不知道是信了几分,即便没有再提这些,她打量的眼神,也还是时不时的落在秦欢身上。
众人一道用了午膳,便陪着嘉南县主打马吊。
这半个多月下来,时常会玩到这玩意,秦欢输着输着倒也精进了不少,偶尔也赢上几回。
严夫人打牌很是精明,眯着眼将桌上的牌局记在心中,便打便闲聊,突得看向秦欢,“欢丫头今年十七了吧?可有说了人家?”
秦欢想起沈鹤之,轻轻地摇了摇头,嘉南县主笑呵呵地接过话,“还没呢,她前几年身子不,在乡下养了两年病,才回京没多久。”
“那就是你这做干娘的不是了,如此惹人疼的小姑娘怎么还没说亲事。”
“这事我一个人也做不了主,她还有伯父与舅舅,我只帮着相看相看。”
听到舅舅,秦欢的心变快了两分,一紧张连牌都打错了,正打算说她还不急,就听严夫人又道:“你也知道,我家还有个不省心的小子呢,怎么样,咱们结个亲家?”
这说的是她家的小儿子,如今在西北军营,今年刚满二十一尚未娶妻。
嘉南县主是知道沈鹤之心思的,她可不敢动自家侄儿的心上人,想了想便把话又抛了回去。
“我瞧着是不错,但成与不成还得她伯父与舅舅说了算。”
秦欢不知道严夫人说这话的意图是什么,先前故意提起姓秦之人少,引着她说出了父亲的名字,如今又想让她儿子娶她,到底打了什么主意。
“欢丫头,你觉得呢?我家那小子虽然皮,但也算有小本事,当年你父亲还为他题了字,如今一看倒是缘分不浅。”
秦欢装一副害羞的样子,不敢应和,心里还在想她的意图,想要与严家接触,这倒是个机会。
并未认真听她说起自己儿子的优,只是假意的附和了几句,而后就听她发出了邀请,“过两日,府上要办个花会,到时欢丫头也来。”
秦欢的眼睛微微亮起,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没准去了就见到那传说中严首辅,她忙不迭的头说。
又玩了两圈,嘉南县主要与严夫人去午休,秦欢正小腹也有些不舒服,她在县主府有自己的屋子,兰香便陪着她去休息。
正是午后最热的时辰,后院静悄悄的,秦欢心里挂着事,也没多余的心思关注四周。
婢女们在外间伺候,她脱了罩衣进了卧房,刚准备要上榻,就有人从身后一把抱住了她。
太过突然,以至于秦欢下意识地惊呼出声,等听见身后人熟悉的声音响起,才生气的踩了他一脚,“你干嘛呀,吓死人了。”
“小小姐,出什么事?”外间的兰香被这声音吓了一跳,赶紧要进来,就被秦欢给拦住了。
“没事,是个小虫子,已经被我踩死了,没事了,你们也打个盹歇会吧。”
兰香又确定了一遍,见她确实是没事,才半信半疑的出去了。
等人走了,秦欢才转过身,在他胸前用力地锤了一下,“你什么时候躲在这了,也不告诉我,差就要被人发现了。”
“不躲在这,怎么见到你?”略带哀怨的口吻,听得秦欢一阵心虚,若不是因为她,两人也不必如此偷偷摸摸的。
“下次不许吓我了。”
沈鹤之含笑说,拉着她坐到床畔,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小腹,“是不是又不舒服了?明儿我让荀太医去秦家。”
秦欢赶紧摇头,姑娘家人人都要来月事,若是为了这个就找个太医过来,那也太兴师动众了,到时传出去定要被人笑话。
她这会倚在他的怀里,把玩着他的手指,也不觉得难受了。
等过了会她才回过神来,他怎么知道她不舒服的?
“对了,你何时来的?”
听到这个,沈鹤之掐了掐她的小脸,声音中透着醋意道:“在严夫人说结个亲家的时候。”
秦欢:……
作者有话要说:沈狗子:我可太难了,大舅哥讨好不了,还有人给我媳妇介绍对象?
快了~解决完就能成亲咯~
注:“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出自徐再思的《折桂令
春情》。
2(藏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