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墨离还想说什么,可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林仙儿在一旁对他摇了摇头,然后和他一起暂时先离开,留一份清静给楚楚。
当天夜里,林仙儿烦躁的在床榻上翻来覆去了许久,终于她叹口气,在黑夜中直立身体,点燃烛火。
宫中素来有不得夜间随意走动的规矩,可今天她偏偏莫名其妙地睡不着。
她蹑手蹑脚地避开宫人的视线,提着盞灯笼,身着素衣,缓缓而行。
不知不觉的也来到池塘边。那满目的粉、白、红色,哪一种都很好看,发着淡淡的清香。
荷叶上的露水一滴滴都欲坠而不坠,欲落而不落,滚在宽大的叶子上,像是一颗颗水晶的珠子。
林仙儿立在池子旁,夜风很柔和,乌发贴在那素衣上,丝丝缕缕垂到身子两侧。
她洁白的脸颊上盈满了如水的月光,纤长的睫毛盖住了眼底不易察觉的波澜。
侍卫这个时间应该在远处,宫中入夜后向来安全时半会,他们也难以发现自己,只有在这个安静的地方,她才是真实而纯粹的她。
她脱去了足上的青履,坐在岸边,将着的细白双足慢慢探入冰凉的水中。
一圈水花很快荡漾开来,连带着摇曳的月色与一溜清香的翠叶。
时间仿佛又回到了上世,修罗花前,地府瞑宫外,与鬼王百无忌两情相悦的时光。
或是在阳间,与百无忌一起出生入死的场景。
一切一切,都历历在目,只是,百无忌或是上官无极,他们还会再有这样的时光吗?偎依在一起,同生共死?共渡人生的所有时光?
想到这里,林仙儿唇边一抹苦笑上扬起来,伸出手掬起一捧水来,扑到自己的脸上。冰冷的水很凉,这是她心底第一的感受。
林仙儿啊林仙儿,上世的事情还没算清楚,却没想到今世的烦恼又来了,真没想到,两人从地下到地上,纠缠了三次,却仍然无法在一起,难道是月下老人看他们俩不顺眼么?非要这么折腾他们。
若是真能全然的忘掉,或许也好。只是不要像这样,又记得,又无能为力,只能心下干着急,凭空惦记着,心下老是不舍。
若是上官无极记不得自己呢?若是上官无极不是百无忌呢?
是不是就只剩自己空抱着两个人的回忆,孤单感伤到老,然后回到地府面对一个已经不认识自己的鬼王?然后永永远远的难过下去?
她摇了摇头,不,不能这样,一定要尽自己的努力。
指甲刺入掌心的尖锐疼痛及时传来,取而代之的是平静与镇定。
放在身旁的灯笼被风吹动,发出呜呜的更咽声,烛光在油纸灯翬里隐约不定。
有“哗啦哗啦…”的响动传来,夜风更紧了些,她这才察觉细微的寒意入体,衣裳毕竟单薄了许多。忙拢紧衣裳将自己裏得严严实实,她有些模糊地想到,这样冷的夏夜,月亮为什么却能一直挂着,星星却不能呢?
飞蛾绕着烛火扑上去,明明已经被烧灼得遍体鱗伤却依然不回头看着另一处。
太多纷杂的东西一时呈现出来,填满了她的双眼。
林仙儿竟分不清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无忌,你还好吗?”她无意地喃喃,怕是连自己都不知道竟然喊出了对方的名字。
细小的声音很快从夜风中四散开来。此时相望不相闻。
林仙儿将头埋得更深,直到以手抱面。冷冰冰的温度霎时扑到脸上,却也丝亳消不了内心隐隐的难过,这种无法言语的伤痛,就像是将最美好的东西放在咫尺之遥,却偏偏一次次在你可以够及时拿开。
每一次巨大的希望,最后都化成巨大的失望。久而久之,心累了,人也累了,却仍旧只能带着一颗破碎的心,继续仰望咫尺的幸福。
而那幸福,却已在不知不觉间,成了心头的痛。
那双悲伤的眼晴是在看着自己吗?那梦里修罗花前的诺言,以及那温柔的轻言细语,甚至是那似笑非笑的笑容,都是真的么?
她不清楚,却清晰地感觉到一种微妙的心情在这具身体的心脏部分绶缓抽芽。有淡淡的痛意与恨意在什么地方快速生长。
她猛地战栗了起来,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翻开手掌,她看到自己的指腹,在不经意间裂开一个极为细的小口子,此刻沾了水,蓦然间疼了起来。
回想了好一阵子,オ发觉是是刚才用手捧水的时候,不小心被尖锐的石头划了一下。
唉,流年不利,还是早点回去睡觉,免得又碰上什么不该碰上的事情,现在这个年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可不想再惹上任何麻烦了,必竟自己身上的麻烦就已经够多了。
思及此,她便一拍屁股站了起来,准备返回自己的房间。
手里提着灯笼转身就开始小步奔跑,黑夜中一片寂静,幸好未惊动任何人。
然而谁能想到,就在此夜,一件命案竟然在宫中发生。
次日一大早,一阵尖叫声打破了后宫的宁静。
新皇或者说旧皇新登基后后宫发生的第一起命案,虽然只是死了个不起眼的宫女,但意义却很重大,特别是天子眼皮底下发生,这关乎到一个帝王不容挑战的威严。
于是大理寺便被分到侦察此案。
大理寺被分来的负责办案的是姚尚书,他一大早便分到这个案子,头也很大,在深宮中的命案虽小,可若真的追查起来,万一牵连到后宫妃嫔,那可就不是小案子了。况且那些娘娘、贵妃们,后面的娘家都有些权势,万一再涉及到朝也上的权利之争,那可更不安全了。
所以他在出发前往皇宫前,特意还绕回家里,跑到祖宗牌位前上了三炷香,嘴里念念叨叨:“列祖列宗保佑,不肖子孙姚朗在这一职上没什么成就,现下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摇摇欲坠,还望祖宗赏脸,保住后代的姓名。”
他夫人一听是宫里发生命案,又看夫君赶着回来在祖宗牌位前烧香,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竟然哭哭啼啼地抹着小香帕,靠在他的肩头,千叮万嘱相公可一定要回来,要不她一个妇道人家可撑不起这么大个家。
两人竟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