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穿金陵,一城萧瑟,可能是佳节将至的缘故,街道上并没有多少行人,各门各户皆是闭门,不过屋内传出微弱的灯光和那些偶尔的叹息声表明有些人家还未睡,几家欢喜几家忧。
即便今夜月圆如玉,也没人发现有人穿着黑纱蒙面,在各家屋顶上翻越腾挪,身姿轻盈就像是常年处在深山的猿猴,最关键每一脚都是虚踩一般,并没有落在黑瓦之上,还有半厘距离,又是一阵借力而起,每一次的起跃,脚底都会有一次类似水纹的波浪出现,也正是这般,身法轻灵的跃动也是变得无声无息起来。
这人便是夜知冬,背着双剑,径直往金陵城最为神秘也是最为庄重的地方掠去,皇城周边静谧无比,寻常青天白日的也没人敢靠近,更加不用说夜间了,基本上看上几眼可能都被持金吾卫不分青红皂白给抓了起来扔进大牢。
夜知冬也没办法,带过来的银子花的七七扇的人便落子一处,每落一子,就像惊为天人一般抚掌大叹,而旁观的人不知道是看门道还是看热闹,一子下,也是窃窃私语。
他觉得有趣,不过喝了酒,眼神迷蒙,只好凑着身子往棋盘上看去,手掌文扇的人瞧着他那副伶人装扮,虽然没有口出恶言赶人,也是一副嫌弃神色,高高在上。
他本来还觉得是一副哗众取宠的噱头,定眼一瞧,酒醒了大半,山河逐鹿啊,黑子居北落天下,黑剑要屠白龙,而白子看着眼前局面大事可成,定南一副双飞燕,居南半壁往北川啊,杀气腾腾,看样子有些个道行,就连他一闭目都觉得有几分铁骨铮铮的杀伐之音。
先前是白子下,如今当为黑子再行,江秋寒闭目一怔,天下入瞉,一少会,再睁眼,心思落定,越蛆代庖便从盛放黑子的棋墩里夹出一子,就要落下。
之前一手端茶一手持扇的文士哪里容得下他来放肆,眼见如此,慌不迭撇开茶壶,用折扇挡着江秋寒胆大包天的手腕,欸了一声,可笑说道:“兄台,这可不是你能插手的地方。”说完又是指了指江秋寒的装扮,双手握着折扇对着青天一抱拳,恭敬说道:“这可是谢大人在与人对局,就连我等,也只能看懂这精妙局势中的一二,万不敢指手画脚。你一个伶人,看得懂吗?”
瞬息间哄堂大笑,众人连连点头。
江秋寒闻言却是一笑,手往后缩,像是放弃了一般,不过继而手起子落于棋盘。
原本持扇文士眼见面前的下人收手,正是放心松懈的时候,谁晓得这人就落了一子,勃然大怒指着江秋寒憋了半天,也就憋出了一个士径直坐在地上了,看着江秋寒的眼神就像看着鬼怪一般,原本倨傲的神色早就不见了踪影。
江秋寒也不理他,而是落子如飞,下了大约五十手左右的时候,他这才停下来思虑起来,这白子天时地利人和,眼见黑子是要满盘皆输局面,众人都是一叹,觉得回天乏力,只有江秋寒,还有在楼上与人对子的谢长亭知道,其实黑子也有势,未必就成不了大龙,再者西南还有黑子的羚羊挂角。
江秋寒先落一子稳定局势,紧接着落一子在修生养息上,接着,江秋寒便不落子了,摇头晃脑的往人堆外面走去。
众人凑上前,看着局面纷纭的棋盘,这黑子就像起死回生一般,可能依旧是个输的下场,不过比上之前摆明了要强上太多,心惊胆战。
楼上小厮没有再吆喝,不多时,谢长亭徐徐而下,面色果决,跨门而出的时候,被那名持扇文士拖住,喊了过来,如实说了之前的场景。
谢长亭有些意外,因为在之后并没有落下五十手,他看着棋盘上的局面,微微一怔,继而眼神一凝,就明白了前因后果,最后两手他没下,就同上面那人说了告辞。这盘棋就成了残局,跟江秋寒做的也是一般的残局。
不过唯一不同的就是,江秋寒最后一手落在休养生息上。
谢长亭最后一子落在不死不休的天元上。
再后来,谢长亭找到了江秋寒对局了一把,毕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要在开封找个人难也不难,就在落子的时候,谢长亭开门见山说道:“西夏白子双飞燕可有解?”
江秋寒叹了口气,拈起黑子落在谢长亭最后一手不死不休的点上。
“宁输数子不失先。”
金陵如今风又起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