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他的疑惑并没有持续太久,徐江南仰头说道:“大音希声,大象无形,以前的时候我不懂,可是先生老是念叨这么一句话,先生是个很怪的人,他不教人,却老是让我偷听到几句最为关键的东西,可若你说是先生故意的,我每每问先生的时候,却总是被先生拒绝。”话语之间明明是很悲惨无情的局面,徐江南却是一副沾沾自喜的样子,就像是一个下九流的泥腿子偶然之间摸到某个花魁的手,结果被打的皮青脸肿却还是不舍得洗手,反而得意忘形的四处炫耀,这会的徐江南,就是这般姿态,有过之而无不及。
徐江南捋了下衣袖,猖狂说道:“这就是徐某能上九品,而你们却只能在半途看着的缘故了,江湖路远,你们入的早,但只是痴长了年岁,忘了当初为何要拿剑,如何能入九品。”无论何时,谦逊一词放之天下而皆准,徐江南这话语着实有些以下犯上,一股子狂士味道,很多人自然也就不屑一顾,尤其是有些自命清高的读书人,表情更甚,更加不用说那些已经位居人臣的朱紫贵人,尤其当中有一位经历过当年徐家之事的老大人,骂骂咧咧一句有其父必有其子,徐家活该。
只不过这个该字还没出口,徐江南一脚勾起身边的断戟,随性一踢,巧也不巧的从这位大人脸边飞过,而这位在朝廷之上呆了不少年头的杜大人立马噤若寒蝉,脸颊肌肉抖动。
徐江南用剑指着这位再也不敢多说一句的老大人,讥讽说道:“你算个什么东西?徐家之事能容你这个老贼多嘴?仗着多吃了几年饭,看了几本书,就敢自命清高,封号居士?大贤说的读书人善养浩然之气,怎么徐某人在你这里看不到?反而满眼污浊,尸位餐宿,倒像空活半百年岁,老子剑下风正云清,杀你都怕血脏了剑。
鼓天下之动者,存乎辞,先生二十年不写一字,不留一言,可二十年前笔下千字是你能看懂的?怕是提鞋都不配。
笔下家财万千,笔下人命关天,笔下是非曲直,笔下有毁誉忠奸。这才是读书人,你算个卵子的读书人,满脑子家财万千,骂你一句老贼都已经让你占了天大的便宜,别他娘的倚老卖老,得寸进尺!”
杜老大人气的胡子抖动,满脸通红,等了半晌,气火攻心,吐了口血之后竟然直直向后倒了过去。
而金陵城墙之上,陈铮嘴里絮絮叨叨念着徐江南最后说的关乎读书人的四句话,眸子一亮,转过头朝着纳兰天下笑道:“这小子果真是徐暄的种,就连猖狂也是如出一辙,要是西夏能多几个这样的人,可就有意思多了。”
纳兰只是轻轻一笑,不容置否。
陈铮知道自家这位谋士的性子,也不强求,看了一眼那批站了出来的江湖人士,尤其是那位中年人,低着头问道:“他是谁?”
纳兰瞥了一眼,随口说道:“胡沐宸,丹凤人,八九年前在西蜀道阳离山上救了一府当地的员外老爷,在江湖里有点名气。”
陈铮皱了皱眉头,不过随后又是舒展开来,“十全九美也不错了,敢救人就是个苗子,呆会让谢祈留意一下,别让这些人死了,江湖里还是需要点侠气种子的。”等了一会以后,陈铮又是轻笑说道:“对了,还有杜大人,虽说是个死脑筋的读书人,可好歹是个敢直言的刚正性子,还是知道点天地君亲师的,真正尸位餐宿想着拿朕的西夏去换取高位的那些老大人估计这会都在家里猫着,怕死的很!”
纳兰点了点头,回头招呼过来了一个下人,又是附着在他耳边说了就几句,紧接着又回到之前风淡云轻的模样。
徐江南昂着头,将这位杜老大人气晕过去以后,也没强行去取他的性命,主要是两人之间还隔着这么多的西夏士卒,万军从中取上将首级要是在刚开始,他还能逞个强,这一会无疑是取死之道。
徐江南盯着那位中年人,直到他缓缓抬起头,像是有所悟一般说道:“多谢徐公子给胡某解惑,胡某明白了,公子不是怕死,是不惜死而已。”
徐江南嬉皮笑脸说道:“其实就是怕死。”不过接下来徐江南收敛起笑容,话锋一转,一本正经说道:“可敢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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