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江南双手抱头,双眼无神望着已经渐次暗下来的天穹,打趣说道“之前你还说我跟皇帝关系好呢,其实都是心知肚明的东西,选驸马不过就是想多带点士子北上,杀礼部侍郎不过就是拔几颗别人的钉子,免得坏了江南的那一锅肉,他心里啊,满满的都是朝廷,这样的一个人,你会指望他跟你谈交情?”
不过随后徐江南又是自嘲一笑,“嘿,你说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
姓苏的笑了笑,“在我看来恰恰相反,这些东西,你还真就只能和我说,在西夏,你这么说算是大逆不道,而北齐和辽金,没人原因听你讲这些东西。”
徐江南坐起身子,又理了理袖子,笑道“还别说,是这个理。反正我的来历想必你也知道不少,要不你给说说,为什么陈铮会选上我?”
后者的确听过不少关于徐江南的话,不过都是南下之后的事了,要说在两国交锋的位置上,也有,但不多,就好比一位巾帼将军和一位国色戏子比较,要是在太平江南,定然是戏子名声较好,但要是换在边界,自然就会换过来,这时候,当然有人会谈论戏子,不过只是徒增笑料,而如今的徐江南,就是戏子,要不是徐暄的名字撑着,说不定名声上还比不过方家那位。
不过这时听到徐江南问起,她愣了小许,过后疑惑说道“你当真不知?”
徐江南摇了摇头。
姓苏的将小刀放进袖内,这才开口说道“中原是不是有句话叫当局者迷?二十多年前你爹跟辽金打的不可开交,可最后却落了个反贼下场。可实际上,谁都知道,西夏朝廷谁都能反,唯独徐暄反不得。”
徐江南皱了皱眉头。
姓苏的女子嘿嘿一笑,不过她也有些不解,从之前的交手来看,面前人不至于如此不堪,甚至说有些棘手,但在此事上面,的的确确算的上是愚钝。
“因为徐暄自始自终都是孤臣做派。权臣能反,奸臣能反,唯独孤臣不能反,也不会反。”
徐江南微微张嘴。
后者又是说道“罪名立了二十年,人也死了二十年,到最后,徐家子嗣出来了,世人会怎么看?之前你也说陈铮是个视朝如命的人,如今有人出来说徐家是个冤假错案,那不就是说他是
昏君佞主?为了保全皇室名声,只有两条路,第一条将此案落实。”说到这里,女子一笑,因为附着男儿面相,倒也不至于有什么奇怪,又看了看徐江南说道“此间关节就是你,若是你死了,死无对证,一了百了。第二条路就是借着当年迷雾,不是有许多人猜测这是徐暄和陈铮设下的一道局,如此一来,只要你改了口风,徐家一事一样解决,朝廷一样能保全名声,两全其美。”
徐江南讶异说道“若是我不北上呢?”
姓苏的摊开手,瞥了徐江南一眼说道“不去更好,借着此事的东风,徐家一案自然就落实了。你是徐家的人,不关徐暄为人如何,你心不向朝廷,徐家就是奸佞,去了更好说,若是不死,朝廷北面多了一道屏障,若是死了,之前无论哪条路,他陈铮都行得端,坐得正。”
徐江南啧啧嘴。
姓苏的笑容古怪说道“你爹当年和陈铮真的有预谋?”
徐江南哎了一声,然后说道“当年事只有当年的人知道,我爹死的时候我还没出生,如今的知情人不过二三,我如何知晓?”
姓苏的循循善诱说道“你是徐暄的儿子你不知道?徐暄就没给你留下过什么信物?又或者诸如此类的东西?”
徐江南摇了摇头,不过紧而觉得后者语气有些异常,望了一眼后者,笑着说道“什么信物?”徐江南缩了下头,说道“你看你这么不遗余力,要不咱们做一笔买卖,你要什么信物,我直接拿出来给你?然后你放了我,日后就此两清?你看行不行?”
女子心下一叹,知道是自己心急了,起先本想着借话套一套面前人的口风,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被人抓了把柄,只不过于此同时对于后者难免也要高看一眼,先前还当此人只是有些小聪明,如此看来,传言不假。但若是就此将表明来意,女子也不甘心,早在来时,她爹跟她说了,此事事关重大,中原能以和氏璧易十五城,于此有异曲同工之妙的长生天令牌,能换几何?
中原有君权神授这么一句话,在辽金便是赖长生天之力而为汗者,换言之,长生天便是他们的神,他们的信仰,而那块令牌,便是象征长生天赋予的权利。
而阴阳教虽说一教,不过也是在人屋檐下避雨,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话放到辽金也管用,何况辽金朝廷对于这块长生天的令牌更是趋之若鹜,不说二十年前一件捕风捉影的事,就让辽金南下了二十万铁骑,就说她知道的,辽金朝廷在遗失令牌之后,曾找了一批人,自成一体,不问国情,不参国事,就是为了找这块令牌的下落,到如今已经千年,由此可见辽金朝廷的重视。
现在与他说?且不论他有没有,就算有,得知此物的重要性,怕也不会拿出来。
其实姓苏的想的没错,徐江南就算有,也不会拿出来,只是理由不一样,徐江南想的是我要是痛快给了,估计这条命也就痛快交代了,打又打不过,跑还跑不掉,唯一的护身符哪能说给就给。不过当下,他也很疑惑,听面前人的意思,八九不离十是自家身上有什么东西被惦记上了,他想探下口风,但瞧着样子,怕是问不出什么所以然了。
徐江南又躺了下去,姓苏的也开始闭目养神起来。
就像两只斗巧的狐狸,各安心事,却又一夜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