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也包括卡芙妮与你的事。”
“那您?”
这倒是真的让安南有些讶异了。
他之前就以为,亨利八世或多或少应该知道一些但也没有想到他竟然知道的这么全面、这么多。
可他明明什么都知道,可为什么他完全不做?
“因为我已经快要死了,安南陛下。”
亨利八世平静的叙述着。
“可我明明看您的状态还很好”
“与那无关。我身为杯中儿,只是一个临时替代品而已。”
老国王笑了笑:“无论是与凛冬的领地战争,还是与地下那群人的合同、亦或是与教国的外交我处理的再好,也无法改变一个事实。
“我并非是自然出生的人类,而是持杯女的力量所造的,用来延续王室血脉的杯中儿。一个用来过渡,延续血脉的工具罢了。
“我的父亲,当年就是如此选定的我只能活到六十五岁,就必须将王位让给我的孩子。哪怕我的寿命足有九十八年也是一样。这是为了因为我过于长寿,隔代继承王位时产生的政治动乱。”
亨利八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不知是怜悯还是嘲讽的微笑:“是的我的父亲在忌惮我、畏惧我。他给自己唯一的孩子在出生之时,就缠上了折损寿命用的咒缚仅仅只是为了王国的延续。”
“”
安南沉默了。
面对亨利八世的言语,他一时竟不知如何回应。
是应和?是反对?是安慰?是鼓励?
但这些都毫无意义。
“所以您并不爱自己的孩子?”
过了许久,安南缓缓问道。
听到安南的话,亨利八世露出一个欣慰的、属于被理解者的笑容,轻轻点了点头:“如果你所说的,是父母与子女之间的爱那么,是的。”
他承认了下来。
“有人曾说,杯中儿没有感情。他们或许是对的真相是,杯中儿苏醒的太早了。
“人类有着喜爱婴儿的本能。而婴儿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善意与爱,就自以为是世界之王,就敢于将意识的触角向外延伸。他们会将这份善意与爱储存起来,作为与他人相识、相知、相爱时所燃的柴薪。”
老国王缓缓说道:“但杯中儿还在杯中的时候、在还没有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已经有了神智、能够听到所有言语。而人是不会对尚未出生的胎儿有所避讳的。
“是的,或许是持杯女的恶作剧、又或是恩赐他们在杯中的时候、在出生之前,是能够听懂一切言语的只是在出生之后,又会失去这项能力。
“也就是说,在他们感受到爱之前,就已经被人间的欲望之血所浸没。他们只能从自己的父亲或母亲那里感受到虚伪、欲望、厌恶和遗憾随后才是表露在外的爱。
“杯中儿根本就不是生命的延续只是生命的复制。任何人在见到自己的杯中儿时,都会本能的产生厌恶之情,因为这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婴儿、正是他们人生失败的证明
“人造之物,可懂人爱?真是笑话从出生开始就未曾感受过爱,又如何去爱人?”
亨利八世望向安南:“对于我的父亲来说,我是他的延续;而对于我的诸多孩子来说,他们又是我的延续。就算被杀又如何?被毒死也无所谓,互相杀戮也罢。思维被控制,也与我无关。
“这并非是报复,只是陈述。
“既然我的父亲只是将我视为延续王国与王室血脉的工具,那么我就无需对此之外的事表达观点这当然也符合他的意见。
“如果是腓力或是伊丽莎白来见我,我肯定会躺在床上、装出一副高烧糊涂的样子。但你与他们不同,你并非是我的后代、所以我见到你的时候,没有必要提防、伪装。
“反正今年已经是我生命的第六十五个年头,下周三就是我离世的日子,什么都和我没有关系了随他们去做吧。因为我对他们没有爱可言。
“对我来说,他们还不如一本书更有趣。”
他口中说着与常理相悖的言语,但却丝毫没有任何迟疑。
安南完全理解了。
亨利八世对诺亚王国和自己子女,根本没有丝毫的“爱”可言。
他的心中只有恨、责任和漠然对于复制了自己的生命、又将自己的寿命约束的那位“父亲大人”的恨、对束缚着自己生命的“王室”与“王国”的责任,和对自己与子女未来命运的漠然。
他不是不懂爱。
而是无需去懂。
也不想去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