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气息良善的青影被恶影吞噬,在消失的一瞬间竟转过头来“看”向他,无声叫着“师父”。
主持知道,被吞噬善影就是他手中襁褓里的婴孩,他也知道,那两道青影正是青龙一族的原身。于是他思索良久,做下了一个令寺中弟子不解的决定。
带走金阁寺,不留下任何痕迹,再在远离青莲域的安全修仙域遣散所有弟子,只自己带着取名为孟章的孩子离开。
计划进行得很是顺利,但沿途照顾孟章的悟游不肯就此离去,于是一番纠缠后,主持将他归入座下收为亲传弟子,从此留了下来。
主持从来不曾收孟章为徒,只是名义上叫着小徒弟,就像从前寺中每一个小沙弥都会叫他“主持师父”,却也非他亲传一样。不是他不愿收孟章为徒,而是他们的命运截然不同,没有必要产生如此深厚的因果。
他更愿意视自己为一个默默无闻的临时照顾者,看护着孟章长大,化解他可能会生出的恶念与执念,并在他还脆弱的时候将他藏在山林不让人知晓,最重要的是,不让眼前这个必会化作恶影的青龙知晓。
主持无法窥测到所有未来画面,更无法随心所欲地去窥测,事到如今,他已无法从孟章身上看到未来,只有一片青蒙蒙的虚无。他认为,这是命运已变的征兆。
“小友可曾听说过南泉斩猫?”
“不曾。”
易邪皱了皱眉,他听过许多好玩儿的故事,都是拂衣从凡俗村落里听来的,不过她可不会给他们讲什么杀猫杀狗的故事。
“一日,寺中来了一只漂亮小猫,弟子们纷纷要求豢养,但谁都想纳为己有,于是纷争不下。名为南泉的禅师见到此状便说,道得便得猫,道不得便斩猫。然一众弟子谁都不曾得道,于是南泉挥剑便斩,将这引起争执的祸端灭除,弟子们也就散去了。”
易邪皱了皱眉,问道:“前辈这是在威胁我?”
“不,这故事还没完。”主持摇头笑了笑,眼神温和慈悲,似是有无限的包容与智慧,足以让他面对一切考验。
“后来,一名游历至此的高僧恰好行至此处,听南泉讲述了这一场斩猫之局,他脱下一只沾染泥土的鞋顶在头上便走,南泉见状心中大叹,若你早在此处便无需斩猫了。”
易邪听得云里雾里,暗道佛门众修果然如拂衣说的那般,弯弯绕绕令人头疼。
“得道即得猫,猫即是道。而一切生灭法、有为法皆为梦幻泡影,谁都能道?无人能得。”主持看向易邪,又像是看向了极远处的虚无。
“道不可得,猫亦不可得;无事物可执,那么猫本性本体皆是空,若一早悟到猫即是空,又何须通过行动上的斩之来毁去?高僧顶着鞋离开意味着上下颠倒,这便是告诉南泉,从得道即得猫开始已是颠倒妄想了。”
易邪感觉自己像是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明白,只是不知为何,听了这一段斩猫故事,他心中对那个人的执念确实没有那么深了。
“你所认为的必须、注定、非得不可皆是万法之一,万法皆空,小友,好好思量自己的路吧,不要为感应到的命运生出执念。”
易邪心中暗骂着佛修讨人厌,越是这样想着,就越忍不住想念起拂衣。他忽然想到,自己的直言了当、自己不喜欢与佛修兜圈子,自己喜欢想到什么就去做什么,全都是受了拂衣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