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在马上的高守有些紧张,毕竟眼前给他牵马的这位,是位王世子。
就算眼下这位殿下没有以前那么风光了,可谁又能知道将来呢。
二人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走出了王府。
容易到让范立业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宁冱很意外的没有出现,这让范立业怀疑,是不是他猜错了。
可即便是猜错了,他也要走。
因为他没有任何留下来的理由。
范立业其实并不笃定贾南风就是真凶。
只不过,距离这个笃定,也只剩下贾南风亲口承认了。
在范立业看来,真凶是谁似乎并不重要了。
正如他的大哥,眼下最为关心的,是如何让他的王位更稳固。
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哪怕他是那只小的。
他没得选。
他一直记得母妃对他说过的那句话。
他其实很想问一问他的母妃,凭什么?
虽然他从未想过要争这个王位。
是的,他没有想过。
但是自己不想是自己的事,母妃这般对他,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范立业在脑中仔细回忆了一下侯貂寺进入房间之后说过的话,以及大哥范建功的神色。
范立业觉得,他没有猜错。
既然叶北什么都说了,他去找过元夕一事,又怎么会藏着掖着呢?
侯貂寺明显是有什么话不想当着他的面向他的好大哥禀报的,恐怕就是这件事了。
好一个侯貂寺,他倒是真敢想。
范立业压根就没想过自己主动去跟范建功说些什么。
说了又能怎样呢,结果还不都是一样的?
他的心中突然有些感激贾南风了。
若是没有他这么一番操作,他范立业只怕也就认命了。
可眼下,他多了一种选择。
他注定是无法与范建功共进退的。
虽然他们是兄弟。
由于宵禁的缘故,街道上空无一人。
静谧的夜里,马蹄声异常清脆。
远处传来两道“梆、梆”声响。
已是二更时分。
高守回头看了几眼,见无人跟上来,低声说道:“殿下,要不我还是下来吧!”
范立业没有抬头,只是低声说道:“高统领,你只管骑在马上就是了,万一被巡城的兵卒见到,再生出些意外。”
浑身不自在的高守拧了拧身子,想了想说道:“殿下,末将与巡城士卒的统领很熟的,没事儿的,让您牵马走了这么久,微臣诚惶诚恐。”
范立业站定身子,转头看向高守说道:“也好,正好快到路口了,你我二人再商议一下,究竟该去往何处。”
高守已滚鞍下马,不解道:“殿下,不是说好了先去魏帅府上么?”
范立业皱了皱眉,随后说道:“高统领,眼下帅府那边这般安静,本世子料想之事还未发生,眼下我们就这么过去,却有些不大合适。”
“不合适?殿下,我们不就是要去找魏帅的么,怎么还有不合适一说?您的意思是打搅魏帅休息?”
范立业四下看了几眼,低声说道:“并非如此,今夜魏帅府上一定有大事发生,你我二人深夜登门,若是去早了,只怕会误了事。”
高守问道:“殿下的意思莫非是要等一等?”
范立业点点头。
高守在心中盘算了一下说道:“殿下,眼下才二更天,从这走到魏帅府上差不多要小半个时辰,你我总不能在大街上等着吧,要不先去小人家中等一等?”
范立业沉默了片刻问道:“高统领,你与魏帅麾下诸位将领可是相熟?”
高守点点头道:“熟,怎么不熟,殿下,我高守就是从那出来的,与军中那几位老伙计熟悉得很。”
范立业看了眼前面的路,对高守说道:“这样吧,高统领,你我在此分开,你先归家,让家中人收拾一下细软,连夜赶到大营之中,待明日天亮之后,就让他们去乡下暂避一下吧。”
高守问道:“那殿下呢?”
范立业低声道:“我趁黑摸到魏帅府上。”
高守连忙说道:“那末将陪殿下一同过去好了,怎能让殿下孤身犯险呢?”
范立业摆摆手说道:“无事,你也知道,我自幼习武,虽说不是武道高手,可也不是常人所能及的,到了魏帅府外之后,本世子见机行事就可。高统领,你与本世子不同,上有高堂,下有妻儿,若事后真的累及你的家眷,本世子心中实在难安,你还是尽快回家安排妥当,也省的有后顾之忧。”
高守也不是婆婆妈妈之人,听得范立业如此说,面露感激神色,拱了拱手对范立业说道:“殿下还请保重,末将收拾妥当之后,就去大营等候殿下。”
范立业点点头道:“你也小心行事!”
说完将手中缰绳递给高守,转身消失在深夜中。
高守没有迟疑,翻身上马,直奔家中而去。
临近魏帅府上,范立业没有急着去拍门,而是藏身在黑暗中,斜靠在墙根,静静等着。
他相信,元夕一定会出现。
范立业在心中盘算着,如何去说服魏帅。
那日,魏帅对他说过的话究竟是何意?
还是魏帅早就猜出了些什么?
可若是魏帅不喜大哥,为何又将孙女许配给大哥呢?
范立业见过他这位大嫂,是个英姿飒爽的女子,虽说相貌不算出众,可眉宇间那份英气,却是寻常女子没有的美。
范立业就喜欢这样的女子。
他钟情于吕关雎,有心借吕一平的势,占了三分,知道吕关雎自幼,又占了三分好感,剩下的,才是吕关雎的美貌。
毕竟他与吕关雎已是多年未见了。
那日得见吕关雎的画像,算是给他范立业一个意外的惊喜。
没有哪个男人会不喜欢漂亮的女子。
如果有,那他一定是喜欢男人。
当然,喜欢是一回事,能不能娶到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就算能娶得到,能否真的俘获姑娘的放心,也很重要。
总有一些男人,将那好看的女子娶回家,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与虚荣心罢了。
于是这世间就多了很多棒打鸳鸯,强抢民女,红杏出墙之类的故事。
别看范立业是王世子,出生在钟鸣鼎食之家,可对待男欢女爱一事,他看得并不是特别重。
所以,那日他当着贾南风的面撕碎了吕关雎的画像,除了做给贾南风看之外,其实也是在心中断了对吕关雎的心思。
让他去跟元夕抢女人。
想到这里,范立业似乎想到了什么,惊得一身冷汗。
画是贾南风给他的,
元夕与吕关雎的关系,也是贾南风告诉他的,他贾南风如此用意,不就是让他范立业与元夕心生芥蒂么?
若他没有离开王府,没有细细想这些。
就算他范立业与元夕产生罅隙又能怎样?
可他已经离开了王府。
安然无恙地走出了王府。
他曾经问过宁冱,整日在屋顶,真的能盯得住么?
那时宁冱就很自信地告诉他,除非是比他师父还厉害的高手潜入王府,还得是趁天黑潜入,不然,谁也逃不过他的眼睛。
他范立业不是高手,他与高守从王府正门走出去的。
当时他还以为宁冱是忌惮高守的身份没有出面盘查,现在想想,只怕是并非如此。
靠在墙上,范立业仰望星空,轻轻叹了一口气。
若是父王没有请青云宗的高手来王府该有多好。
这分明是引狼入室。
人生没有如果。
范立业没由来的想起来一个组织,
割鹿楼。
这个突然出现在他们巴州王府中的名字,来自于青云宗派人送到王府之中的一封密信。
青云宗在信中明言,有神秘帮派出现在江湖之中,有可能会对王上不利,青云宗不能坐视不管,愿派高手去王府之中坐镇。
巴州王府与青云宗的关系一直维持得很好,不算眼下的冯渊与吕一平,曾经亦有不少军中守将,同样出自青云宗。
听得青云宗愿意派高手来王府护驾,范景天自是欣然同意。
其实范景天还存了另外一个心思。
只可惜,他这个心思还未来得及与青云宗掌门商量,就遇刺已身亡了。
范立业仔细捋了捋事件的来龙去脉。
青州鲁王被刺,割鹿楼出现在世人眼中,青云宗派高手来到王府。
直到元夕的出现!
既然他贾南风布局了这么久,为何非要等到元夕的出现?
这元夕,究竟是不是这个计划中的一颗棋子?
会不会连吕一平都被他给骗了呢?
范立业一拳敲在墙上。
若真的如此,那该如何是好呢?
打更的声音打断了范立业的思绪。
范建功已打定主意,等贾先生归来之后,就找个理由把范立业给关在王府里。
至于以后该如何处置,那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儿?
有些事情,得烂到肚子里。
连他母妃都不能说。
此事,是他范氏之丑。
他不想在自己为王的时候,被人骂。
即便被骂的不是他。
他父王的双手已沾满了自己兄弟的血,而他的兄弟,却密谋害了他的父王。
难怪他的母妃总说,要是小二是个郡主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