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第二天起,她在餐厅门前特地挂上了一块招牌。
“所有人都可以入内就餐!”
有些远道而来的食客看着餐厅门前挂着的招牌,顿时好奇地询问:“这餐厅什么人都招待吗?”
在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之后,食客们却都抽动鼻翼:“香,好香!”
厨房里传出的香味混合着香草的气息和水产的鲜美,太过诱人,让人挪不动步子。
人们满心期待着餐厅开门之后盛上的晚餐,至于什么人会和自己同在一间屋檐下用餐——这种问题是完全顾不上的。
上次那个故意找茬的北方佬还曾再度出现了两回,站在餐厅门口,专找那些衣着光鲜的白人老饕,把自己上次的经历添油加醋地“宣扬”了一把。
“嗯,在排队的时候主厨就出来解释过了。”
食客们都显得无所谓。
“再说了,这家的位置很难等,今天好不容易订到座位了。”
“店家说要招待邻里——这家把价格定得这么便宜,原本就不是什么高级餐厅,咱们也不能强人所难,不让人做生意不是?”
“啊,香,味道好香——”
等到餐点邻近,厨房里传出的香味飘散出来,更是什么人都不肯离开了。
刻意使坏的家伙顿时气了个倒仰,骂骂咧咧地离开,一边走一边寻思究竟什么样的招数能够让“汤米家的厨房”伤筋动骨,好让他出上一口恶气。
“北方佬”造访餐厅两周之后。
罗兰的餐厅又一次迎来了巡警的巡检。
“夫人,这是什么?”年轻的,好脾气的巡警从她的柜台下找出了一个用纸包得好好的大包裹。
“我……不知道!”
罗兰也感到震惊,她转过脸去找普利西:“普利西,这是什么?”
少不更事的黑人女孩儿大大咧咧地说:“是一位熟人给您的,他说让我放在您柜台里,您收到会高兴的……”
“哇哦!”
罗兰高不高兴且不说,年轻的巡警见到这个是真的很高兴。
他的眼里闪着光:“夫人,您的餐厅里,竟然……竟然在卖酒?”
“不不不……”
罗兰赶紧解释,“您听见这个孩子说的了吗?这不是我用来出售的酒,我的餐厅向来只出售甘蔗汁。”
“这是有人特意欺骗这个孩子,送过来的酒……我之前根本不知道它放在我的柜台里……”
“对不起,夫人,”
巡警这时却摆出一张公事公办的脸,“只要是在您店里发现的酒水,我就必须要向上头汇报。这是我的职责。”
罗兰十分沮丧,而她身边的普利西已经吓得快要哭了。
“真的不是夫人在卖酒啊!”
黑人小女孩“哇”的一声,捂着脸坐倒在地上。
“夫人,说老实话,您的餐厅已经有很多人眼红了。”巡警继续向罗兰解释,“您被抓到一次,罚点钱,就算是破财消灾了,我们这些巡警下次肯定都会放您一马……”
罗兰:见鬼,你这话最多只能骗骗无知少女。
但她也明白,巡警们恐怕早就在等着抓她的错处——上次鸟枪的事因为她有执照,被救过去了。这回她是正正地撞在了枪口上。
“我会向上头解释,替您讲两句情的,漂亮的夫人!”
巡警兴高采烈地向罗兰告辞,脸上的表情分明在说他会好好夸大一回的。
罗兰吐出一口气,再转头望望哭倒在地的普利西,她却又骂不出口,只能摇摇头。
事实证明,她的第六感没错,这巡警一定是把她的餐厅宣传成了每天能出售一百瓶酒的私酒窠子——她收到了一张天价的罚单,并且勒令餐厅关门三天,以示惩罚。
这天餐厅不得不在门口挂了“0”的招牌,没能开门营业。
罗兰独自一个人,坐在空空荡荡的餐厅里,抱着双臂发呆。
这件事她没办法责怪别人,只能怪罪自己,怪自己没有教好普利西。
她想:如果白瑞德还在新奥尔良城里,他一定会笑话她吧。会笑话她竟然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又笑她连这么低级的麻烦都搞不定。
她低下头,把头埋在双臂之间。
她忽然有点儿鼻酸,她想起白瑞德离开之前,特地陪她去办了持枪的执照,就是为了让她有能力保护自己。
可是她却栽在这点简单的小事上。
白瑞德应该没想到她遇到的会是这种类型的困难吧——他给予了她在性命交关的时刻保护自己的能力,却没有想到她在这城市里,未必会遇到性命交关的问题……
罗兰突然用一对胳膊把自己的脑袋支撑起来,对自己说:
“傻了,应该这样想,瑞德之所以只帮我帮到那一步,是因为他相信,不需要动用武器的问题,全都可以交给我放心地去解决。”
——是的。
她被人陷害,收到了一张天价的罚单。
但是她还有机会,还能去为自己申诉。
盛满酒的酒瓶确实是在她店里被发现的,但是普利西指出了是谁给她的包裹。罗兰也去求证了,对方明说是一个北方口音的男人让自己把东西拿来的。
此外,罗兰在包裹着酒瓶的纸包上找到了售酒的小店店址,去那里询问,店主对买这瓶酒的“北方佬”印象很深,记得对方特地要了两张纸来把这瓶酒包得严严实实。
不能就这么轻易放弃——
罗兰想:如果她真的是一个这么简单就能被打倒的女人,那她就活该被白瑞德看不起了。
于是她双手撑起桌面,抬起头来。
“芒罗太太?嬷嬷?”
罗兰惊讶地望着眼前的人。
楼板上传来吱呀吱呀的响声,南妮嬷嬷和芒罗太太一起下楼来。
“思嘉,你放心,韦德已经睡着了。“
芒罗太太唇角挂着温柔的笑。她代罗兰照顾小韦德,俨然对这个孩子生出了深厚的感情。
南妮嬷嬷却呼哧呼哧地还在生着气,大声责难:“都怪那个北方佬,那个北方佬!竟然敢打餐厅的主意……”
“而你,思嘉,”芒罗太太望着她,眼里似乎有泪光闪动,“亲爱的孩子,请原谅自私的我。”
罗兰不明所以。
“我知道你重新经营这个餐厅,都是为了我,为了让我好起来。”
“其实这段时间我已经渐渐都好了,但我又迟迟不肯表现出我早已痊愈且清醒。我怕你会离开我们……”
芒罗太太突然拿出一份文书,推到罗兰的面前。
罗兰定睛一看——
啊这……她刚刚还做了半天心理建设,要排除万难,解决这个问题的。
可是现在——似乎问题已经不是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