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宣抬眸看他一眼:“也不是不行,要不我吩咐人把里面的面盆端出来?”
从昼学嘴里的面条还没咬断就赶忙护住面盆,偏头见他只是说说没有真吩咐人,松了一口气之余在桌下踢了戈政卓一脚:“你少贫点儿嘴。”
“怎么?你怕他?我才不怕。”戈政卓面上镇定地道,用筷子敲开他的手又挑了一碗面条,他昨天晚上早就想通了。
“按这贼小子的脾性要动我早就动了,还至于晾我一整晚?呵。”戈政卓看向沈文宣,嘴角翘着。
“小子,你不是真的想造反吧?真造反可不会留我的性命,你是怕到了年底,朝廷来送委任书的时候我不在了,真相败露,你没办法收场对吧?哼,晾你也不敢只凭一个渝州就敢和朝廷揭竿而起。”
“所以小子,我劝你一句,回头是岸,我大度一些,我追杀你一回,你关我大牢一次,咱们扯平了,以后你还是做你的生意,我老老实实做我的官,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沈文宣笑了一声,屁话,真把这老东西放出来,还不知道要怎么找他的麻烦呢。
不过有一点儿他没有全说错,他确实不是真造反,不是不想,而是不能,这个时机不对,渝州外本来就有羌族虎视眈眈,朝廷大部分人还不知道这里的情况,他若挑在这个时候揭竿而起就得扛黑锅。
只要稍做运作,外界就可以把西南五洲的战乱全扣在他头上,简直给朝廷反叛的人亲手递了一个挡箭的盾牌,到时大庆想必举国力收回渝州,羌族就在外面坐山观虎斗,再和大庆里面的狗东西里应外合,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和大庆就全都玩完了。
若是真打的时候他抗下了大庆那边的压力,羌族肯定也会从旁再插一刀过来,背腹受敌,不打个几十年没完没了,人生就这么点儿,用来打仗他想了想,感觉也太对不起自己了,好不容易活一回。
“大人可曾想过下一任期是在哪上马啊?”沈文宣问道,只从面色来看,一点儿都不着急,甚至有几分好笑。
戈政卓筷子一顿,抬眸和从昼学对视一眼,脸上十分自信地道:“我在任期间渝州每年交八十万石粮食,够得上中品州,就是这最后一年突遭人祸,但本官处理得还算得当,怎么也得再升一品,年后到其他地方当四品知府绝不是难事。”
从昼学使劲儿点头:“大人说得在理,这每一届知府走的时候都得带点儿自己的亲信走,就我和知府的交情,肯定也是其中一位。”
说完两人不禁相视而笑。
沈文宣听乐了:“朝中有狗贼,让你们出了这西南的地界怕不是要坏了他们的好事,可能的只有三种,要么在原地留任,要么和西南这几个知府位置换一换,要么在调往他任的时候病死路中?反正你是无论如何都出不了西南,更别说消息传到圣上那儿,就这,我怕你做什么?只是不知大人想选哪一个?”
戈政卓嘴角的笑抿下来,脸色沉着哪个都不想选:“小子你可别胡说,你若真这么肯定,那还留我干什么?”
“自然有别的用处。”沈文宣道,脸上的奸笑坏的很。
“大人,我打算修一条运河,能从渝州直通到江南,人就用流民,让这些人有活儿干,有饭吃就不会作乱了,银子呢,林家全部的家产充公,有了林家带头,估计无论是商还是士都会同意捐献钱款的,要不然落得和林家全族为奴一样的下场可就不好了。”
“另外还有盐税、铁税、土地税、收的粮食等等都用于挖运河、安抚流民、整治军队或是其它用银子的地方,渝州欣欣向荣可有不好?”
“最重要的一点儿,这些都会写进大人的功绩册里,传颂千古。”
“你——你——”戈政卓惊得猛站了起来,捂着心口气喘难耐,“你个贼子!这如何是功?!私养军队、私用税银、私自大兴土木,这一项项杀头的重罪你想让我背锅!”
沈文宣:“对百姓好自然是功,只是大人不这么想罢了,再者,我这明明给大人留了一线生机,等天下安定的时候,大人必会被圣上召见,到时候就靠大人这张嘴了。”
“我若是还能见到圣上,必将你今日所言,今后所为事无巨细一一告明于圣上!”
沈文宣:“那大人可是不顾妻儿性命了?忘了和大人说,我把他们安排在了一个很周密的地方,周密到大人想让他们生便生,死便死。”
“你——”戈政卓心一梗,一时间头晕目眩向后倒去。
“大人!”
好险,从昼学急急将人拖住,下狠劲儿给他掐人中。
沈文宣看了一旁的甲士一眼,甲士会意,退去外面找大夫。
“大人放宽心,想清楚了,所谓富贵险中求,大人若是能挺过这一遭,今后鸿福不浅啊。”
沈文宣笑着,视线瞥向另一间牢房,紧挨在戈政卓这一牢房的左边,里面待着的是张冦简和他的几十亲卫,几十个人挤一间牢房着实狭小了些,但每人都坐得端正无比,拿进去的面盆也没动一口。
张冦简从人群中间看过来,与沈文宣四目相对。
“张大人想必都听清楚了,意下如何?”
张冦简移开自己的视线看向前方,他左手的伤口还未包扎,但从他面上看不到几分痛苦,无非是苍白了些:
“事已至此,还有别的选择吗?”
“也是,反正结果不会比现在更坏了。”沈文宣起身道,背手走去外面,吩咐下属:
“给张大人的手好好包扎,放他们出来。”
“是!”
他是特意在清晨过来的,这个时候阿焦应该还没睡醒,回去就能和他一起吃早饭。
马车内,沈文宣从案几下面抽出一张纸,笔墨沾足之后思虑片刻,下笔写道:
葛兄亲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