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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九次?”清萤微怔,随后道,“谁问你这个?”
谢卿辞轻叹:“原来是我多思了。”
清萤目光在师兄脸上转了一圈,尝试判断他是不是真的因此感到失落,却以失败告终。
不过她方才的口吻,确实容易引人误解。
“那倒也不至于。总之——到底什么时候成亲,我要做准备。”
“十三日。”谢卿辞给出了一个准确答案。
清萤问:“十三日后,神木便会抽芽?你怎么知道?”
谢卿辞点了点耳朵,轻声道:“听。”
她熟练地翻译了师兄的高逼格动作预言。
多半是苏木神识逐渐活跃,与谢卿辞初步沟通的结果。
“那时间有点紧张。”她微微咬唇,凝神思索道,“要做不少事。”
要准备成亲装扮,布置会场,安排成亲流程……
清萤琢磨了一下,忽然道:“要不然不邀请那么多人了?”
谢卿辞:“嗯?”
其实她就是嫌麻烦。
一想到那么麻烦的情况,她顿时不想成亲了,寻思不然写张结婚证拉倒。
主要不知道谢卿辞什么态度。
毕竟师兄肯定不会像她这么懒,只要做的事情有意义,他便不辞辛苦。
成亲是两个人的事,她应该尊重谢卿辞的想法。
“感觉时间有点紧张。”她欲言又止,委婉地表达,“师兄,你对亲事有什么期待么?”
小姑娘眨巴眨巴眼睛,明知谢卿辞看不到,却还要拼命扑闪那双明亮清澈的眼眸,试图让感官敏锐的师兄发现自己的未尽之意。
谢卿辞似乎发现了,又像是没有发现。
总之,他只是平静陈述。
“在众人的祝福欢笑声里,为你戴上花冠——这是我对亲事最大的期待。”
祝福、欢笑、花冠。
这句话描述的情景过于生活鲜明。
她忍不住问:“你很早就这样想过么?”
谢卿辞道:“想了许久。”
清萤不禁随着谢卿辞的言语想象,成亲的那日阳光明媚,风吹来人们的欢声笑语,沸腾的快乐喜悦中,谢卿辞为她摘下喜帕,戴上他亲手编制的花冠。
“这不符合婚礼吧?”
清萤说得不太确定。她其实没读过几本讲礼的书,那些古老典籍的普遍特点是冗长、深奥、枯燥,实在没耐心仔细去读。
不过成亲时戴花冠……
“是我自己的想法。”谢卿辞解答了她的困惑,“你觉得不适合么?”
手腕的同心绳温热,让她感受到谢卿辞描述成亲场景时的心绪。
平和舒缓的湖面上,流淌着天光云影。
“不,感觉戴上会很好看。”
她再度想象那个画面,渐渐觉得成亲似乎也不错。
她顺着思索下去:“有了这个明确场景,成亲主题和流程,感觉都可以围绕它来展开诶。主题是——”
谢卿辞道:“花神。”
清萤诧异:“你早就想好了?”
谢卿辞微微一笑。
她渐渐回过味儿来:“你还想好了什么?快说快说。”
谢卿辞哪里是只有一个场景要求?
他明明对这场婚礼筹谋已久呢。
谢卿辞缓缓道:“有项细节需要与你商议。”
清萤好奇:“什么?”
谢卿辞沉默了一瞬,随后道:“虽预定成婚九十九次,但在第一次后,你我便会签订婚契,成为正式夫妻。”
“所以……?”
谢卿辞问得很直白:“是否同咳房?同咳房是否同咳床?”
这个问题确实很关键,而且难以回避。
清萤问:“你怎么想?”
谢卿辞言简意赅:“以你意见为主。”
清萤脸红了,她张张口,实在不好意思回答这个问题,总觉得无论同意不同意都很社死。
而且无论哪一头,她的想法都不是很强烈。
或许这种犹豫本身就说明着一种答案。
她想了想,心里浮现一个绝妙的主意:“我们扔骰子吧。”
谢卿辞:“?”
“首先用它决定婚后是否同.房。”清萤说道,“点数小同,点数大不同,你觉得怎么样?”
问到最后一句时,清萤专门放缓了语速。
她相信师兄能听明白自己什么意思。
首先,她是绝对不会作弊的。她的态度属于咸鱼躺平状态,不管什么结果都接受。
其次——这个扔骰子不必公平。
无论骰子结果是什么,她都认为是天意。
谢卿辞轻声道:“好。”
清萤从自己的芥子袋中取出一颗骰子。
谢卿辞问:“你怎么还随身带着这个?”
清萤说:“有时候不知道吃什么,我就会扔骰子决定,或者在修行快坚持不下去时,用骰子点数决定时间长度。”
谢卿辞颔首表示了解。
她双手合拢,轻轻摇晃,神色严肃,摇了几下——她没感觉到有灵力干扰,轻喝道:“开!”
骰子咕噜噜滚到桌面,打了个旋停下。
她下意识屏住呼吸,探过脖子看点数。
“……三。”
清萤望向谢卿辞:“同咳房。”
谢卿辞脸色平静淡漠,并没有因这个结果泛起波澜:“嗯。”
清萤忍不住想,这个结果是巧合么?
刚才她没感受到灵力波动,但或许师兄实力太强了,所以她感受不到。
“你不愿意么?”谢卿辞问。
“啊没有没有,既然点数小那就同。”清萤立即笑道。
这是最开始就定好的事情。
她只是……忍不住多想一下嘛。
“那接下来继续摇骰子,点数小同咳床,点数大不同。”
“嗯。”
她脸上笑容褪去,表情严肃起来。清萤将骰子合拢在掌中,认真摇了片刻——比刚才久了许多,而她依然没有感受到灵力波动。
清萤目光紧紧追随那咕噜噜打转的骰子,最终看着它两点……三点
……三点……
啪嗒。
骰子翻了个身,四点。
“同咳房不同咳床。”
清萤低声念出最终的结果。
这是天意使然,还是灵力加持的结果?
她探究地望向剑修,谢卿辞感觉到她的注视,抬起面庞,温和一笑。
啧。
同咳房就同咳房。
“那这两天得空就开始收拾吧。”清萤说道,“我院子光线更好点,房间也更大,你搬来和我住?”
“好。”
谢卿辞微微一笑,轻声道:“同居。”
清萤没听清:“你说什么?”
“说有意思的事情。”
清萤瞥他一眼,脑子里全然在想备婚之事,便没有追问。
备婚。
备婚……
*
备婚需要做什么?
需要准备婚礼相关,需要祭祀天地,需要宴请宾客。
而除去备婚外,收容流民之事也始终不能停止,这几日下来,清萤觉得自己忙碌得简直像个陀螺。
每天只有晨起与临睡时有空琢磨装扮,其他时间都各有各的用处。
而且这已经是谢卿辞与她共同承担的结果。
采采最初不解她怎么突然这么忙,问了才知道:“什么,你们要成亲了!”
“对啊。”
采采压低嗓音:“你们不是才恋爱?”
清萤委婉道:“我们在相恋这一阶段应该没有多少进步空间了。”
目前处于婚姻模拟阶段。
毕竟,不成亲怎么知道彼此适不适合成亲?
采采拧眉思索,在最初的错愕过后,她不得不承认:“其实也可以,你们两人很般配。”
而且清萤姐姐和谢仙君都没有父母长辈约束,还都那般强大,简直是天作之合。
得知两人婚期在苏木化形之后,采采更是喜气洋洋。
“那岂不是双喜临门?”
“三喜临门。”清萤纠正,“马上就过年啦。”
由于即将到来的三个喜讯,整个天穑村都沉浸在喜庆氛围内。
庇佑的神木要复苏了!
谢仙君和清萤仙子要成亲了!
新年要来了!
于是,就在大年二十七的早晨,清萤正婉拒两名妇人非要送她蒸鸡的好意时,忽听身后传来大声欢呼。
“神木……圣女……”
“神木复苏了!”
清萤眼前一亮,她简单安抚两名妇人,自己立即飞身赶到声源处。
只见采采的庭院外,此时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
所有人都痴痴抬起头,仰望那棵还在不断生长的树木。
那是一棵苍翠遒劲的松木,树皮褐色富有生机,树干笔直地伸向天穹,点点绿叶自他的枝杈发芽长大。
幼童屏住呼吸:“娘亲,那个颜色是什么?”
他的娘亲声音颤抖,忍着泣意:“是绿色。”
整座天穑城,已有五百年未曾见过绿色。
除非花费大价钱去神农庙上香,否则许多凡人终生也只能看见灰蒙蒙的天,与满城的褐土。
乘坐如意舟侨居别处这一选择,对普通人而言更是痴心妄想,普通百姓哪来的千金路费?
没有人知道,那些被天穑城城主强行驱赶的百姓,在离开天穑城后去了何处。人们只是以女笠蒙面,苦苦捱着日子,等待圣农扶苗的那一日。
五百年过去,绿叶繁花在天穑百姓的心目里,已是话本子中的意象。
但今天,他们看见了。
有人哽咽道:“神木发芽了……”
没错,谢仙君是很强大,两位仙子是人美心善,但百姓们心里始终还不够踏实。
如果有一天,仙人不在,天穑又会怎样?
现在他们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了。
孩子不知道大人心中的复杂思绪,欢欢喜喜道:“那以后还会有更多树么?”
他的母亲温柔抱住他:“会有的,都会有的。”
五百年未见绿色的天穑,今日终于有新芽萌发。
树下站着采采,她一手抚摸树干,阖目微笑,似乎在与苏木沟通。
阳光格外偏爱神木与他的圣女,此刻他们几乎在发光。
一切皆大欢喜,热烈的庆祝后,众人各自散去。
当晚,苏木成功修出化身,白衣少年仙气飘飘,眉眼俊秀柔和,他陪在采采身边,与她处理百姓之事。
而谢卿辞成功取到初生枝叶,需要精心修行两日,修复根骨与双目,径直闭关。
那她做什么呢?
“清萤姐姐专心准备婚事就行了。”采采冲她促狭的笑,“过不久就是你的婚礼呢。”
啊。
婚礼。
所有人都知道她成亲在即,体贴地将时间腾出来,让她能够安心备婚,那她可不能浪费时间掉链子。
师兄这两日闭关修行,她自己得上心,把事情梳理好,等师兄出关后共同商议。
“清萤姐姐?”采采望着她,有些疑惑。
她回神:“嗯?”
采采欲言又止,她怎么觉得,清萤姐姐看起来不太高兴?
之前清萤姐姐与她分享恋爱秘籍的时候,神态气质可不是这样。
苏木比采采更加沉稳敏锐些:“清萤姑娘累了一天,我们先不打扰她,有事明天再说。”
采采歉意点头:“好好休息呀。”
清萤露出微笑:“无妨,你们也好好休息。”
目送着一对璧人的背影,清萤笑容渐渐淡去,不知为何,她心里始终飘忽不定,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觉得没有底气,对成亲的喜悦也没有想象中那般强烈。
是婚前焦虑么?
应该是,除了这个,她也实在想不出还有哪里能让她不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