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一声尖叫随即响起来。
“救命啊!救命啊!有人落水了,快来人啊!救命啊……”站在岸上的女人显然不会游泳。
听溪下意识的,就转了身跑过去。
她
是会游泳的。
小的时候,她总爱和同院的那些小男生一起混玩,上天入地下水,他们玩什么,她也玩什么,游泳就是那个时候会的。
母亲会笑她没有小女孩的模样,可是她又不制止听溪这样疯玩疯闹。母亲其实是个很开明的女人,她后来总说,女孩子多会一些生存的技能,也没什么不好……
听溪跳进去了,水花四溅,岸上的女人躲开了些。是沐葵啊。
而水里扑腾挣扎的,竟然是久太太,柳惠。
她们两个人,明明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她来不及想那么多了。
沐葵还在喊着救命,即使看着听溪跳进去了,她还是一脸惊恐的,也是,毕竟是那样瘦弱的苏听溪,谁能相信她可以在水里救起一个人呢。
泳池的水凉。在这样夜黑风高的夜里,更是彻骨的凉。
听溪好不容易拉住了柳惠的手,可是柳惠已经渐渐的失去了意识,她的身子越来越沉,听溪渐渐使不上力了……
“苏听溪!”隐约间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噗通,噗通”几下,泳池里跳进了很多人。
没一会儿,听溪和柳惠就一起被托上了岸。
听溪只是咳了几下,没什么事儿,可是柳惠已经昏迷了。
救护队围上来抢救,兵荒马乱间围观的人群都在退开让路,听溪回头张望着想要看清楚刚刚喊她名字的人是谁,可是她的视线模模糊糊的什么都看不到。
风特别的凉,她抱着自己的双臂想站起来的时候,被一件温暖的外套给罩住了。这干净的味道,她知道是谁的。
她抬眸,看到江年锦站在她的身后。沈庭欢也跟着,眯着眼睛看着浑身湿漉漉的听溪,像是看着怪物。
听溪看着江年锦这样冷森森的瞪着她,她却扬了扬嘴角。
“我没事儿。”她说,怕他不信似的,还晃了晃手脚。
“你倒是敢有事试试!”他咬牙切齿的,可是一伸手,却把听溪给抱住了。
“诶……”听溪想说,有很多人在呢,可是转眼一看,所有人都在关注柳惠,根本没有人注意这边,她便这样,任由他抱着。
只有沈庭欢,看着这样惊慌失措的江年锦,看着他那样紧紧的抱着苏听溪,满眼的错愕渐渐转化为怒火……
?
柳惠并没有生命危险,只是需要住院观察一下。
但是这一场意外还是惹来了众人的唏嘘。
也是,比赛都还没正式开始,风波就已经开始了。
后面赶到的陈尔冬拨开人群径直就冲到了沐葵的面前,她抬手揪住了沐葵的衣领。
“你到底干了什么?”陈尔冬高声质问着,她的眼里冒着火光。
整个加安的人都知道,老久是陈尔冬最尊敬的师父,陈尔冬一直和老久一家保持着亲密的联系。
老久金盆洗手之后,老久的太太柳惠替自己的丈夫好生照料着他的徒儿,无论在生活上还是事业上,都给了她不亚于老久的指导。
这样的恩重如山,也难怪陈尔冬会这样的激动。
沐葵眼里同样戾气深重,她用力的甩开陈尔冬的手“你别含血喷人,是她自己滑进去的!”
陈尔冬被沐葵一推,重心不稳往差点也后仰进泳池,幸而被站在一旁的普云辉给拉住了,他紧紧的握着陈尔冬的手腕。她全身都是凉凉的,面色也是。
陈尔冬站稳之后,普云辉才松开了手。
他看着陈尔冬义愤填膺的模样,淡淡的道“尔冬,什么事都得有了证据才能说话,你先别激动。久太太醒来之后事实自然水落石出。”
他说罢,站到了沐葵的身边。
沐葵的脸色也不太好,她最近的脸色,好像一直都是这样难看的。
不过听到普云辉为她说话,她紧皱的眉头还是松了松。
“你为什么要帮她!”陈尔冬瞪着普云辉。
这个从小在她身边围着她团团转、万事以她为先的男人,什么时候开始出口总先帮着别人,而且那个人,还是处处与她作对的沐葵。
普云辉,什么时候这样的陌生?陈尔冬有些难受,是她把他推的太远了吗?远的他们再也无法靠近了?
“我没有帮谁,我只是提醒你。”普云辉有些无奈的想要伸手过来按住陈尔冬起伏的肩膀,可是她躲开了,“啪”的一下,甩在他的手表上,明明该是眼冒泪花的疼,可是陈尔冬却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
她总是这么倔,人前,再疼她都不会说。
“沐葵,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把你带回beauty。”陈尔冬喘着气,眉尖微蹙,“是我眼拙,看错了人。可是你记得,这样的事情如果再有下次,我一定饶不了你。谁拦着,我都饶不了你!”
陈尔冬最后的话音落下来的时候,她意有所指看着的
人,是普云辉。
普云辉动了一下唇,却什么都没有说。他只是站在原地,看着陈尔冬踉踉跄跄的离开……
?
江年锦把听溪带回了酒店。
这一路上她不说冷,只是不停的喊饿。江年锦铁青着脸坐在一旁。
他不理她,听溪知道他为什么不理她。
他只是担心她。
她总是让他担心。
听溪故意凑到他的身边,她并不碰到他。她全身还裹着湿哒哒的衣服,已经脏了他的外套,她不能让他也跟她一样的狼狈。
“江先生,我要饿晕了!”她腆着脸对他撒娇。
是对他,其实还是有些不习惯的。他一定也不习惯。
江年锦眼神往下一移,看到她一脸“谄媚讨好”的模样,他知道苏听溪这是故意在和他搭话。他这样不声不响的样子,让她不自在了吧。
他扬手把她的肩膀圈住,按在自己的身上。
“诶……湿。”
她惊呼,抬眸看到他还在瞪着,就立马噤了声。
“都要饿晕了,还敢跳进去是不是?”他手上的力道很大,似要捏碎了她的肩胛骨。
她讨饶似的缩了一脖子。“我没想那么多……”
“下次做有危险的事情之前,先想想。”他说。
“想什么?”听溪眨巴着眼,母亲去世之后她算孑然一身,根本了无牵挂。
她这样淡然的语气惹得他更生气。
“想我!”这两个字像是从他的牙缝中挤出来的。
听溪眼眶一酸,还来不及说话,就又被他抱紧了。
她的身上是湿冷的,而他,那么暖。她多希望,他能一直这样抱着她。而他,也的确这样,抱了一路。
……
听溪洗完澡出来,江年锦命人安排的小点心已经送来了。一屋子都盈着食物香。另一边的浴室里还有“哗哗哗”的水声,他还在洗澡。
听溪拉开椅子,往嘴里塞了一个灌汤包,汁水滚过舌尖的时候她跳起来了。
烫!
那厢浴室的门拉开了。
她吐着舌尖乱窜的模样不偏不倚的全都落在他的眼里。都说,吃一堑长一智,这话搁在苏听溪的身上怎么就行不通呢?
江年锦没管她,只是在浴室门口站了一会儿又折回去。
听溪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虽烫,可是这味道真是美的没话说,这汁水流进她的胃里,她整个人都暖起来了。
她回了一下头,江年锦不在,她刚刚明明听到开门的声音了。她没管,坐下来继续往自己的嘴里塞第二个,第三个……
忽然,听溪的脑袋被人小心翼翼的按住了,那温厚的掌心,轻轻的摩挲着她的发。
“头发也不吹干。”他的声音哑哑的,听不出是嫌弃还是宠溺。
“我不是饿么……”
他没等她说完,就按下了手里吹风机的开关,一阵暖风从他指尖滑过,他的指尖忽然就像通了电,她乖顺的一动不动。
吹风机的声音不大,但是恰好可以盖过她的心跳。
“扑通,扑通,扑通……”她快要从嗓子眼蹦出来的心跳呀,她抬手按了一下胸口。
江年锦的指尖温柔的在她的发间穿梭。发香在他周身浮动,他有些心猿意马。
这乌黑的、柔软的发丝,缠在他的手上,像是捋不顺,可是,他又不想那么快捋顺……
?
吹风机的热风把听溪的脸都煨的红红的。
江年锦松手说“好了”的时候,听溪才觉得自己的心跳慢慢放缓了速度。
听溪拂了一下自己的刘海,站起来的时候看清楚江年锦,瞬间,身体里刚刚退下的那股热浪又涌了上来。她忍不住多看了一眼,才低着头挪开目光。江年锦身上宽大的浴袍松松垮垮的系着,上半身几乎全敞着,那麦色的皮肤,精壮的腹肌……他果然像那些女人遐想的那样“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她又按了一下胸口。江年锦在她面前,真是越来越没有顾忌。
听溪想躲到窗口去吹吹风,可是还未迈开步子,就被他伸手拉住了。
他递过来一个杯子,还冒着热气,闻着味道,像是板蓝根。
她看着他温情四溢的眉目,忘了伸手去接,他干脆递到了她的嘴边。
“喝了。”他说。
“我不想喝药。”
“这不是药,只是预防感冒。”他还未收手。
“可是……”听溪摸了一下鼻尖儿,这味道她不喜欢。
“如果病了,怎么比赛?”他温柔的循诱着,几乎很少能从他的嘴里听到这样的声音。
她中蛊一般抬手扶着杯沿,仰头喝下之前还不死心的问他“你觉得,我会赢吗?”
他忽然生了好耐心似的,将她拉到床沿边,他先坐下,又把她按在自己的腿上。
“你很想赢?”
她点头,毫不掩饰“我想赢。”
她这样直白,倒让他变得好奇,“为什么?”
“因为这样,站在你身边的时候看起来才会名正言顺。”
他看着她的眼睛,那忽闪忽闪的瞳仁,真诚的他不敢对望。
“所以你不会希望我帮你的是不是?”
“各凭本事,才不会给你丢脸。”听溪眨了一下眼,调皮的狡黠的。
江年锦伸手搂住了她的腰,想把她揉进骨血,可是又不能太用力。他心里坚固的防线已经在轰然倒塌,这个女人让他根本无从防备,他只能抬手推了一下杯底,伏在她的耳边,低声道“乖,快喝了。”
听溪终于听话的一仰而尽。那苦涩的液体侵袭了她的味蕾,她忍不住又吐了吐舌尖。
“好苦……”
她的话音被他含住了。
听溪“唔”的一声,被他按住了后颈,他仰着头慢条斯理的吻她,似在品尝着她嘴里的味道。
半晌,他终于收住了这个渐渐失控的吻,总结陈词一般道“这板蓝根的味道和以前不一样,还真挺苦的。”
“……”
?
苏听溪躺在酒店大床的中央,没一会儿,她的呼吸就变得清顺了。
江年锦站在床边,默然的看着她的睡颜,那白瓷一样的面容,恬静、温和……他的呼吸都不自觉的放轻了。
这样的女子,多少男人会争相追逐,他都不会觉得奇怪……可是,有多人愿意,为她奋不顾身。
江年锦的脑海里闪过刚才泳池边闹哄哄的场景,那样兵荒马乱的时刻,他听到了,他也看到了。那个男人,莫向远……他竟然当着安培培面,喊着苏听溪的名字,毫不犹豫的跳进了水里……
可以看出来,莫向远游泳的技术并不好,至少,没有好到可以把人救起来的地步。可是他跳进去,像是下意识为之……
原来,苏听溪的安危,是存在那个人的潜意识里的。
他们的爱情,是不是也曾刻骨到难以忘怀?
“你知道什么是爱吗?”有尖锐的女声忽然钻进江年锦的耳朵里,那声音从遥远的回忆里射出来,却足以挑断他紧绷的神经。
他打了一个激灵,左手微微攥紧了浴袍上的带子。
苏听溪在床上翻了个身,那乌黑的长发散在雪白的颈子里,挡住了她的面容。
这样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感觉,让他更容易想起那个人。
罗冉冉……
她总喜欢这样质问他。
“你知道什么是爱吗?”
也许,从始至终,他江年锦在她的眼里,都不过只是个不懂风情不懂真爱的纨绔子弟,半分半毫,都及不上那个她深爱的人。
“真正的爱,是愿意为了对方去死的。江年锦,你懂吗?”她这样问他的时候,眼白上已经盈满了血丝,那样的她,为爱消瘦为爱憔悴,是不再美丽的。
他懂吗?
是的,他当然不懂。
死?
那是愚蠢的人才会用的最愚蠢的表达方式。
曾经他以为,这个世界上也就罗冉冉一个傻子,可是原来不是。
为什么不是?原来这个世界上,为爱痴狂的人,那么多,相信爱情的人,也那么多。
他有些恐惧,那种恐惧,就像是固步自封很久的人迈出他自己划定的圈子时猛然发现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的那种恐惧。
他自以为满不在乎的东西,原来有人那样的在乎,并且那个人将这种在乎,用在他在乎的女人身上。
他怎么能不恐惧?
苏听溪又动了一下。
这次,她睁着惺忪的睡眼,翘起半个身子看着他。
“你怎么还不上来睡?”她整个人迷迷糊糊的,声音也是迷迷糊糊的,可是语气,却是理所当然的很。
似乎,她就该在翻身醒来的时候看到他睡在她的身旁。
江年锦有些动容。他跨上、床沿,掀开被角的时候顺手松了自己的睡袍,她闭着眼睛俯过身来,他抬手,将她裹进自己的睡袍里……
?
谢谢大家懂听溪的美好和年锦的不安。
在这样的坏境下,你们就是我写下去的动力。
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