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溪听着江年锦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才微微的松了一口气,她想从他臂弯里退出来,可是他抱得很紧,紧的像是筋骨缠绕。
明明还和他在置气,可是她依旧怕吵醒了他。
听溪不动了,放松了身子仰头看着他谪。
他皱着眉,哪怕睡着了,哪怕抱着她,他还是皱着眉。
她忽然又想起江年盛的话。
罗冉冉是江年锦的未婚妻,跳楼自杀已经很不像话,偏偏还是在新婚之日还是当着江年锦的面,这的确是将江年锦送上断头台的行为。
不知情的人会开始谩骂,总觉得这样的问题一定是出在这个不称职的未婚夫身上。
为什么她要自杀?
为什么不拦着她自杀幻?
那样想当然又莫须有的假设统统都会化作压力,全都落在江年锦的身上。
他累,他恨,这些都是正常的情绪,纵然他看起来多像个神,他终究也不过只是个人,他可以,他也应该有这些情绪,他没有,才叫人心疼。
江年盛说,自从罗冉冉去世之后,江年锦几乎夜夜难以入睡,所有无形的有形的指控都幻化做了梦魇,让他不得安生。
可是其实,江年锦并没有做错什么。
如果非得要说错,错只能错在江年锦对罗冉冉的执着。那甚至都不知道是不是爱。
是的,他说,那甚至都不知道是不是爱。
是吗?怕是只有江年锦知道。
可是,如果那不是爱,又会是什么。
江年锦很快离开了北城,去了加安。据江年盛所说,加安,是罗冉冉一直向往的城市,魔都,她的梦想在那块土地上。
所以,江年锦哪怕只身一人,哪怕赤手空拳,也还是在她热爱的这片土地上打造了一个曾经她梦寐以求的王国,哪怕王国再没有王后……
他图什么呢?如果不是爱……
听溪的手指轻轻的点了一下江年锦的眉心,他动了动,眉心跟着舒展了些,手上抱着她的力道却不自觉的加强。
“听溪。”他呢喃一声,将头埋进她的颈窝里。
那温热的气息扑扇着听溪颈间的那寸皮肤,这样的碰触,在这一刻竟然温情的让他有些想哭,他在喊着她的名字,可他想的,又是谁的脸……
听溪回神,知道自己又忍不住偏执了,可是她也知道,罗冉冉和她长得一模一样这件事情,哪怕日后山长水阔白发苍苍,这还会是搁在她心头上的一块大石,除非,她的未来没有江年锦。
可是,她可能已经再也不能自拔了。
所以,在得知江年锦把她当做了别的女人的替身,得知江年锦一直以来的爱也许并不是给她的,她恨得咬牙切齿,她恨得怒火中烧,却也抵不过江年盛的这样一番劝慰。
她没有骨气的开始心疼江年锦,那样心疼,疼的忘记了本该有的恨意。
只是,这样的没骨气,她还不想对他承认。
承认了,她就真的再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
江年锦醒来的时候妥妥的躺在大床的中央,也妥妥的盖着被子,可是本该在妥妥睡在他怀里的那个女人,却没有在他身边。
他闭着眼睛伸手胡乱的摸了一通没有摸到,腾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
“苏听溪。”他喊了一句。
房间里静静的,浴室也没有水声。
“苏听溪!”江年锦提高了声调,掀开了被子从床上跳下来。
四处寻了一圈儿,也不见她的人,江年锦顿觉浑身毛毛躁躁的,他在原地踩着步却想不起来自己现在该干什么。
忽然,他的目光落停在那个黑色的纸袋上。里面装着男人的衣服,他没细看,但肯定不是苏听溪的,也不是他的。
这不该是出现在这个房间里的东西。
他攥着衣服皱起了眉。
门口“叮咚”一声响起了门铃。
江年锦飞快的走过去打开门,是客房服务。
“住在这里的小姐呢?”江年锦还不等人家开口,就硬生生的将人家的话给打断了。
“啊?”客房服务的工作人员愣了一下“你说的是那个很漂亮的很有礼貌的小姐吗?我看到她坐在楼下大厅里用早餐……唉……先生你去哪儿啊,要不要客房服务啊?”
江年锦没管身后的喊叫声,也没跟着人群等电梯,一路冲进楼道里,两阶一跨两阶一跨的往下跑……
酒店的大厅里三三两两的坐了一些吃早餐的人,可是江年锦还是一眼就寻到了坐在落地窗边的苏听溪。
她穿着雪白的长裙,长发安静的散在她的背上,迎着阳光整个人都在发亮。
听溪的对面坐着一个男人,背对着江年锦的方向,他正说着什么好笑的事情,听溪还没有多大的反应,他自己先一个人笑的前俯后仰了
tang……真是!
江年锦大步的朝着那个男人的方向走过去,苏听溪先看见了他,她仰着下巴眨了眨眼,但随即就挪开了目光。
她对面的男人似乎感觉到江年锦的靠近,也回了一下头。
果然是江年盛。
“醒啦?”江年盛歪了一下身子,笑着站起来。
“你一大早过来干什么?”江年锦没好气的看着他。
“给你送衣服啊,我看你来的这样匆忙肯定是没有带行李了。店里新买的衣服没有过水你又不要穿,所以特地给你从家里带了几身衣服过来……哎,怎么看着你的表情反倒欠你二五八万似的!”
江年锦的目光已经转到了苏听溪的身上,听他们交谈,她头也没有抬,只是慢条斯理的拨弄着手里的一个煎蛋。
“苏听溪我到处找你!”
江年锦真想夺掉了她手里的叉子,是不是这样她才能抬起眼来好好的看他一眼。
“你急什么?”江年盛撞了一下江年锦的肩膀“都跟你说了在北城不用害怕丢媳妇,你怎么这么不相信大哥呢!”
江年盛坐下了,仰头的时候对上江年锦的眼神,他忽然觉得这样慎得慌呢,这小子脸上分明写着“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你别不识好歹!”江年盛瞪了他一眼。
江年锦可算是回过气儿来了,可是仍觉得不乐意。来送衣服就送衣服呗,还吃什么早餐。吃早餐就吃早餐呗,还不叫他一起。
北城的眼线这么多,他也不怕大嫂误会……
“年锦。”江年锦的身后忽然传来了温柔的女声。
江年锦脊背僵了一下,回头。
“大嫂……”
江年锦的身后站着的正是江年盛的发妻裴雪妍。她的手里端着一个餐盘,上面摆放着她刚刚从自助餐台上取来的面包。
“你怎么也……”江年锦扭头看着苏听溪。
苏听溪还是优哉游哉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感觉,她站起来替裴雪妍接过了餐盘,又兀自坐下。
“昨天见面太仓促,今天特地过来和听溪一起吃个早餐。”裴雪妍看着听溪,笑吟吟的。“年锦你要不要坐下来一起吃?”
裴雪妍拍了一下江年锦的胳膊。
“不吃!”他转身,气冲冲的往原路折回。
“哎,他怎么了?”裴雪妍撞了撞江年盛的肩膀“你是不是说他了?”
“我说他什么呀我,他难得回来我能说他什么。还不是自个儿一惊一乍的以为谁要拐跑他媳妇儿。”
裴雪妍看着听溪,听溪的脸红彤彤的,耳根子也是红红的。她想起早上刚见面的时候听溪嘴里的那一声嫂子,吴侬软语般糯着她的心。要说喜不喜欢,投不投缘,有时候真的一眼就够了。哪怕这姑娘长着和罗冉冉一样的面孔,她也知道,她们两个是不一样的。既是她一眼就知道的事情,那么江年锦天天带在身边,又怎么会不知道。
她抿了一下唇角,笑的不动声色。
“那他还生什么闷气。”
“哪是生气,分明是回去换衣服。”江年盛说着,往后瞟了一眼。
他这个弟弟,从前哪怕衬衣上多一条褶子都得让家里阿姨给熨平了才出门的执拗性子,什么时候改的这样的彻底。他何时见过江年锦这样慌乱的模样,这但凡有点脑子都该知道这是吃早餐的点儿,他这么聪明怎么还反倒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撞着好像丢了全世界。
他到底是为了哪般?尤记罗冉冉从高楼跃下的那一天,他也不过只是冷静的伤心。
是爱吧?是爱才会蒙蔽了他的双眼和理智,让他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
?
听溪回到房里,江年锦已经洗完澡换好了衣服。
“吃饱了吗?”他问她。
听溪扫了他一眼,他穿着黑色衬衫,纽扣精致泛光,袖子挽的整整齐齐,显得有些瘦可又精神抖擞的。她好像很久没有这样正正经经的看他一眼了。
“吃饱了就带你去个地方。”他的手牵过来,暖融融的掌心,就像他暖融融的目光一样,听溪忘了躲。
“去哪儿?”她跟着他走到电梯前,才忍不住问出了口。
“你终于和我说话了?”他站在前头,松了口气。
“你回去吧,让我静两天。”听溪低着头,往后退了一步。
“不行。”江年锦一口否决,把她拉回到自己的身边,搂的紧紧的。
他原也以为,她要的是安静。所以他不声不响放任她一个人,她说让他走他就走,可是到头来呢?
他可算是懂了。
女人生气的时候,该有的解释还是不能少的。让她们自己冷静,只不过是给她们更多的时间去胡思乱想,等到她们强大的思维把这个简单的误会不断的衍生出更多复杂的枝节,男人就再也没有解释的机会了。
p>他不能继续坐以待毙。
听溪想躲的,可是这样想躲的心情远没有心底想要听他解释的心情来的强烈。所以她屈服了,母亲那个时候常说,说她什么都好,唯独性子太倔,认死理钻牛角尖儿也一意孤行。
听溪问她“我这么坏你还爱我啊?”
母亲笑“爱,谁让你是我的女儿呢!你再坏我都爱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