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尔冬能感觉到身上的普云辉在颤抖,她不知道是天冷的缘故还是因为他在哭。她抬手轻轻地顺着他的后背,一下一下的拍打着他,他的外套在寒风里感觉不到一丝的热气,让她的手也变得冰冷,可是她希望普云辉在这一刻能感觉到她的安慰。
在陈尔冬的印象里,她每一次遇到挫折受伤难过的时候,普云辉都是这样温柔悉心地安慰她的。在她的世界里,他一直都是她转身就能触到的依靠,磐石一样坚定不移又顽强不倒泗。
而细想她给过他的,除了一次一次的拒绝,其他再也想不起来还有什么。
他们之间的感情从不平等,可即使这样,普云辉还是不声不响的坚持了十几年。这十几年间有过隔阂,闹过矛盾,她也无数次的把他推开,可他,从不会真的走远。
陈尔冬说:“普云辉你是跟屁虫、赖皮鬼吗?你到底喜欢我哪一点,我改还不成吗?”
普云辉笑:“陈尔冬你身上好像有吸铁石,你要我走可以,除非先把你身上的吸铁石摘掉。”
“怎么摘?”她问的认真。
“变性吧。”他揉了揉她的发,笑出满眸子的痞气,让她无力辩驳。
看,他就是这么耍无赖,他说:“只要你还是个女人我就想保护你。”
她能怎么办?为了他连女人都不做吗唐?
……
陈尔冬不由自主的反抱住了普云辉,她从没有像今天这样,主动地、认认真真地听过一次他的心跳。她忽然觉得,她亏欠了他好多。
普云辉好像渐渐失去了意识,他的身子越来越沉,沉的尔冬都快撑不住了。
“云辉。”
陈尔冬小心翼翼的推了推他,他却缠的更紧。普云辉紊乱的呼吸在她颈间作祟,让她觉得有些痒,有些暧昧,他几乎用了能把她揉进骨血里的力气,他们的身体贴的太紧,让她口干舌燥的难受。
“云辉。”陈尔冬又唤了一声。
普云辉忽然从她肩头跌落下去,一下子坐到了地上,坠地的疼痛让他稍稍清醒些。他坐在地上,掩着脸不停重复的还是那一句:“我不要回家。”
陈尔冬俯身把他给扶起来。
“好,不送你回家。”她半哄半骗着将他塞进了自己的车子里。
陈尔冬自己也坐进了车里,靠过去为他系上安全带的时候,尔冬打量起普云辉的脸。他这几天真的消瘦了不少,侧颜的棱角更加的分明,微拢的眉川更是让她心疼,她轻轻的按住了他的眉心,想要他那座小山川给抚平。
“不回家。”他枕在颈托上咕哝着。
陈尔冬的手机响起来,这突如其来的声响让她吓的立刻缩回了手,不知为何,这一刻她有些做贼心虚的感觉。
是父亲的电话。她匆匆跑出来又这么晚还不回去,想必让两老担心了。
她接起来,对父亲说了句:“我马上回来。”
陈尔冬挂上电话之后就发动了车子,她按来时的路折回去,回到了自己的家里。他既然不想回家,那么只能跟她回家。
她的车子刚停下,二楼的灯就亮了起来。果然,父母还未睡下。
父亲披了外套下来给她开门,看见她车里坐着的普云辉,连忙折回去把母亲也叫了下来。
三个人合力才把普云辉从车子里挪到沙发上躺下,他面色潮红,酒气浓重。
“怎么醉成这样?”
母亲看了陈尔冬一眼,那一眼好像还有些责怪她为什么没有拦着。他们果然更心疼普云辉些。
陈尔冬上楼去给普云辉拿了一条毛毯给他盖上。他睡着了,可像是被梦折磨的很痛苦。父亲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看着他叹气,母亲系上了围裙进厨房给他做醒酒汤。
“呕!”普云辉忽然扭动着身子半睁了眼作势要呕。
陈尔冬还没有反应过来,父亲先坐过去把他扶起来拍了拍他的后背。
普云辉迷迷糊糊的靠在父亲的肩膀上,忽然抽泣起来,按着父亲的胳膊不停的喊:“爸!爸!……爸,对不起!”
父亲更加温柔的拍着,轻轻地叹气道:“傻小子。爸爸不会怪你的。”
普云辉枕着父亲的胳膊,像是将这句话入了心,忽然就不做声了。
陈尔冬这个角度望过去,能看到她父亲的眼里也闪着晶莹。她忍不住背过身去悄悄抹掉了自己眼眶里的泪。
母亲端着醒酒汤出来,可是普云辉又睡着了,母亲把醒酒汤放在茶几上,一家人默默的看着普云辉一会儿,各自惆怅。
母亲又去楼上拿了一床被子给普云辉盖上,父亲让尔冬和母亲先去楼上休息,他说他再陪普云辉坐会儿就上来。
陈尔冬回到屋里洗了个澡之后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直到凌晨天微微亮的时候她都没有闭眼。
她起来披了件外套,走到门口的时候一不小心踢到自己的行李箱,疼的差点冒出
tang了眼泪。尔冬看到自己的行李箱,才想起来等天亮之后她又要出发去加安了。
最近,她时常忘了自己还要工作,她把行李箱推到了墙边,关上了自己的房门,轻手轻脚的下楼。
她没有开灯,怕吵着普云辉睡觉。客厅里暗乎乎的,沙发上的普云辉已经起来了,他双手按着太阳穴坐在那里,听到陈尔冬的微响,他转了一下头。
“你醒啦。”陈尔冬绕过茶几,走到他的面前。茶几上的醒酒汤虽然已经冷掉了,可是普云辉还是喝得干干净净的。他永远都是这样,不愿意浪费别人对她的一点心意。也许就是因为他这么暖心,她的父母才会如此喜欢他。
普云辉点了点头,显然宿醉让他很头疼,他一直按着自己的脑袋。
“头很疼吗?”
尔冬的手伸过去,还未碰到他,他已经躲开了。
“我没事。”
尔冬有些尴尬,讪讪地收回手才想起来,普云辉早就不是当初的普云辉了。
地毯上忽然传来了一束光,陈尔冬和普云辉不约而同的低下头去。是普云辉的手机不知道何时掉在了地上,这会儿正在震动。
屏幕上显示了十几个未接来电,而此时来电的人是王蜜蜜。想必普云辉一夜不知去向,让她担心坏了。
普云辉捡起了自己的手机,但是并没有接。他站了起来,对陈尔冬说:“帮我谢谢伯父伯母,我先走了,改天再来看他们。”
他的手机紧紧的攥在他的手心里,还在不停的震动着,震的陈尔冬的心都在发颤。普云辉经过她身旁的时候,她下意识的抬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手表冰凉的触感让她整个人都发起抖来。
陈尔冬也跟着站了起来,她一手紧紧的握着普云辉的手腕,一手揪住了他后背的衣襟。
普云辉转了一下头,没有甩手也没有动。
两个人像是木头人一样顿在了灰暗的客厅里。
“你这次,是真的不等我了吗?”尔冬的声音低低的,在这郎阔的空间里回荡出一丝苍凉。
普云辉没有做声,又是一场冗长的沉默,沉默到陈尔冬没了力气继续拉着他。她自嘲的扬了扬嘴角,松了手,坐回到沙发上。
可是普云辉没有马上就走。他转了身,蹲下来,看着陈尔冬明亮的眼睛。
“我爸去世了,现在普氏的企业没有人打理,我没有时间追着你去加安了。”他的语调很平淡,教人听来却格外的沉重。
尔冬静静的等着他的下文。
“你可以留在北城陪我吗?”
普云辉的手搭在他自己的膝头上,认真地问着。
这个问题太突然,她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可就在她怔忪的那几秒里,普云辉冷笑了一下,这笑容颇有几分自嘲的意味。
“你看,我又为难你了,真是对不起。”普云辉耸了耸肩,似乎对于他们之间存在这样的问题,他已经自暴自弃。
“云辉,我……”陈尔冬所有的语言都哽在嘴边。
他站起来,抽走了沙发上的一个抱枕狠狠的砸在地上。这个动作并没有发出什么声响,可是陈尔冬还是吓的缩了缩脖子。
“陈尔冬,这么多年来,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和谁比,因为我知道,在你的心里,我一直连你的工作都比不上!”
普云辉压低了声音将他所有的怒气都宣泄了出来。他大步流星的开门、关门、离开……整个过程都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