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不知道,可尹衍忠知道,金丝楠木稀有珍贵,除了皇帝,皇室受宠之人,才会得赐几块用以为棺。殷戈止把这棺木给了少主,那他百年之后……又当如何?
秋夫人也有些唏嘘,看一眼脸色颇差的风月,没打扰她。一群人恭敬地将关将军的尸骸放好,也将搜集来的陪葬一并封入棺材,然后等时辰到了,便出城下葬。
往脸上糊了络腮胡子,风月披麻戴孝,一路撒着纸钱出城。
纸钱纷纷扬扬,飘散四处。有一片儿不小心飞入了路过的官轿,落在了一个人苍老的手心。
石鸿唯低头,一看这东西就皱了皱眉:“停轿。”
“大人。”外头的护卫连忙拱手待命。轿夫压轿,石鸿唯缓缓走出来。看了一眼那漫天飞舞的纸钱,问了一句:“谁家出殡?这么大的阵仗。”
护卫看了看,道:“容属下去问问。”
说罢,带着刀便往那送葬队而去。
风月正哭得厉害,冷不防见人持刀拦路,当即就粗着嗓子道:“借过。生人面前,哪里见得刀子?”
那侍卫拱手问了一句:“敢问是何人府上送葬?”
众人都是一愣,风月侧头就看见街边挺着的官轿,扫一眼那轿子顶上的铜饰,脸色微变,连忙拱手道:“小的是惠州来的商贾。路过澧都,家父病逝,无奈只得在此送葬,还望大人莫怪。”
侍卫点头,就着这话回去禀了。石鸿唯微微颔首,也未在意,只将手里的纸钱焚了,朝送葬队的方向微微鞠躬,然后便上轿,让人继续走。
远远看着他那举止,风月便也颔首,招呼着旁边的人启程。
“那是石丞相吧?”史冲感叹:“真不愧是一代名相。可惜了辅佐的不是个好君王。”
“慎言。”风月低声道:“前头就是城门了。”
连忙闭嘴,史冲低头便扶着棺木车。
墓是好安,地方也选好了,可碑文却压根没法刻。若刻关苍海的名字,冤案未反,说不定就被人砸了挖了。但若刻别的名字,众人也不愿关将军受这委屈。
“先不刻了。”风月道:“等坏人都死完了,咱们再刻。”
秋夫人叹息:“这世上歹人何其多,哪里死得完呢?”
一阵风吹过来,墓前白纸飞扬,风月眉目坚定,捏着拳头一字一句地道:“歹人死不完,但害他的人,一个也别想活着!”
大风顿起,衣摆飞扬,她朝着那无字的墓碑狠狠地磕了几个头。
“少主。”回城的路上,尹衍忠道:“刚收到的消息,孝亲王约石有信明日书院一谈,石有信应了。”
风月一愣,皱眉道:“他不是说不帮吗?这又是做什么?”
秋夫人摇头:“嘴上说不帮,到底还是要帮,咱们这孝王爷啊,真是心口不一,跟他父皇一个样。不同的是。他父皇那是口蜜腹剑,他是刀子嘴豆腐心。”
风月沉默,走了一会儿,仰头道:“这么一算,我岂不是又欠他人情了?”
“哎,话不能这么说。”罗昊道:“他没答应帮少主的忙。自己做的,那就不算帮忙,少主不欠他的。”
好么,那算是天赐的机会,她好好抓住就成了?厚脸皮地想了想,风月觉得这么想很没有心理负担,于是就说服了自己,回去一阵捣鼓,安排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第二天,殷戈止坐在书院的院子里,看着面前的石有信,伸手给他倒了杯茶。
“今日请大人出来,除了谈法度之事,还想问大人一件事。”
石有信是个三十岁的瘦子,个子不高,显得衣裳分外肥大。脸上眼睛很小,鼻子很大,瞧着就不会给人什么好印象。眼下听殷戈止一开口。更是一副惶恐之色:“王爷但问无妨。”
“关于关苍海。”收了茶壶,殷戈止抬眸:“他当初在天牢,是怎么死的?”
脸色猛地一变,石有信垂眸,捏着茶盏道:“王爷怎么还在问这些事情?皇上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大人不是说,与本王是知己之交吗?”殷戈止平静地看着他:“既然是知己,私下说点话,父皇怎么会知道?”
微微一噎,石有信沉默许久。
殷戈止不紧不慢地转动着手里的茶杯,淡淡地道:“看来大人说的话,本王不能当真啊,既然如此,那大人先前说的改司法之事,本王觉得……”
“王爷!”见他有反悔的意思,石有信连忙道:“那件事不是下官不愿意说,是实在没什么说的啊!关苍海当年的确是畏罪自尽,一头撞死在墙上的,头破了好大个窟窿……真的。其余的下官不清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