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皇后还在的时候,魏文帝对她是格外宠爱,连带着对殷戈止和南平也比别的皇子公主更加爱重。石氏当时只是贵妃,自己被冷落也就罢了,谁曾想自己的儿子也不得皇帝器重。大皇子从小住东宫,可玦儿直到成年,都一直住在她这里,连教学太师都用的是皇帝给大皇子挑剩下的!
对这种情况,石氏是不甘心的,一早就在背地里谋划,先皇后一死,她便想着法子让哥哥助她登上后位,又费尽千辛万苦,才将玦儿扶上了太子之位。该用的法子都用了,从来没有心慈手软的时候。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一步,若皇帝还有废太子之心,那她只能铤而走险了!
后宫的女人是悲哀的,一生都在为家族荣誉和自己的地位而活,尤其是不受宠的女人,心里早就没了少女对感情的憧憬,有的只是浓浓的怨念,和对权势的欲望。
魏文帝恍然未觉,他犹自在沉思,气太子不中用,却也忌惮殷戈止的能力。
关清越潜逃在外,关家冤案的真相又一点点浮出水面,虽然与此同时,吴国使臣好说话了很多。但魏文帝很担心,他总觉得自己的龙椅旁边有人在虎视眈眈,叫他吃不好睡不好,龙体抱恙难康。
“父皇。”
御书房里,殷戈止长身玉立,双手捧着奏折,表情平静地道:“关家旧案,牵扯其中的官员一共六十八人,其中三十位尚在朝野,根据所为之事,儿臣定了他们该有的惩罚,并着罪名一起记录在案,请父皇过目。”
眼睛盯着他,魏文帝的表情有点难看:“牵扯的人太多了,沉璧,你可听过一个词?叫‘罪不责众’!”
“儿臣从未认可过这个词。”抬眼看向上头,殷戈止眼神执拗地道:“罪就当责,一人罪责一人,百人罪,责百人。既然父皇当初可以因一人之罪屠杀关家百余人,那如今又怎会定不下这六十八人的罪过?”
微微一噎,魏文帝又咳嗽起来,脸上的神情甚为疲惫,拍着桌子,颇为恼怒地道:“你这孩子,为什么偏要跟朕作对呢?”
“儿臣并非想与父皇为难。”微微拱手,殷戈止道:“儿臣只是求个公道,关家无罪,有功无数却含冤三年,满门尽没,父皇何以还觉关清越越狱有罪?她若是都没活下来,父皇连恕罪的机会都没有。”
“放肆!”低斥一声,魏文帝脸色难看至极:“朕恕什么罪?朕没有罪!”
“马上便是殷氏皇族祭祖大典了。”压根没听他说话,殷戈止自顾自地道:“儿臣已经与奉常大人商量过,为表对关家的歉意,还望父皇在祭祖大典上昭告天下,关家无罪。”
“什么?!”一拍扶手站了起来,魏文帝气得浑身发抖:“你要朕当着列祖列宗的面认错!”
“不应该?”冷了脸色,殷戈止表情凝重地看着他道:“父皇登基刚立,明王爷为乱,朝中一半官员倒戈,是关将军带着十万士兵勤王于澧都,护得父皇皇位稳固!吴国屡犯我边境,在职将领皆只愿享福不愿打仗,是关将军二话不说上阵杀敌,守我大魏边境几年安生!南乞之战,粮草不济,兵力不足,是关家丝毫不退,死守城池,才没让吴国夺下南乞城,威胁我澧都腹地!”
魏文帝有些慌乱地移开视线,缓缓地在龙位上坐了下去。
殷戈止清冷的声音里带了些颤抖:“他是个值得尊敬的人,平昌一战,儿臣有错。儿臣应该多点人情味,多信他一分,不将书信传回澧都,兴许父皇也就没借口那么快杀了他了。”
可那时的他,遇事情是半分情面也不讲的,管是功勋震主的关苍海,还是别的什么人,只要犯了事,证据到了他手里,他都会秉公办理。却不曾想,他秉公了,别人不会秉公。这肮脏的皇权下头,藏着的是对忠臣的杀心!
“儿臣愿意与父皇一起向列祖列宗请罪,向关家认错。”喉结上下滚动,殷戈止看着魏文帝道:“只请父皇,别再顾及皇家的颜面。”
魏文帝听得沉默,眼珠子缓缓地左右转动,良久之后才问了一句:“朕要是不肯呢?”
“父皇最喜欢的,是手中的权力吧?”早料到他这个回答,殷戈止轻笑,神色更加冷漠:“不管是兵权还是别的大权,您一向牢牢握在自己手里,从不假手于人。”
轻轻哼了一声,魏文帝看着桌上的玉玺,算是默认。
“既然如此,那恕儿臣斗胆。”微微颔首,殷戈止道:“从知道关家冤案开始,儿臣就想好了,父皇要是一意孤行,那儿臣就只能与父皇一战了。”
“哦?”冷笑一声,魏文帝眯眼看着他:“你区区皇子,朕可是天子,你想拿什么跟朕一战?”
“很简单。”殷戈止垂眸:“来之前儿臣与吴国的太子商议好了,放儿臣归魏国,儿臣可以领军出征。同吴国一起抗宋。他对联合魏国也就一个条件,让儿臣挂帅。”
心里一紧,魏文帝皱眉,他亲自与吴国使臣谈过,条件的确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