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机场出来,那十坐了一辆出租车。
夜已深,司机不是健谈的人,行程不免有点寂静无聊。
经过市区的时候,那十看到那些霓虹灯牌子,突然有点想喝酒。
但他不想去酒吧那种地方。
“除了酒吧之外,还有没有能喝点酒的地方?”他问司机。
然后补充:“越普通的越好。”
“有一个地方。”司机说,“准确地说,其实不算是一个地方。”
“去那里吧。”那十说。
司机转了个方向,最后来到一处夜市前。
夜市早已散了场,只剩下了空荡荡的长街。
在长街街口,有一辆三轮车。
车是人力车,车身被改造成了一间可容两个人并排坐的小屋,由塑料板条拼成。外面是长条木板以为椅,中央是一个长条小平台以为桌,后面的是车厢的另一半,既是老板的办公室,也是厨房。
一个头发花白,戴着厨师白帽的老人立在里面,面带微笑注视着停下的出租车。
“这里卖铁板烧。”司机说,“铁板烧做得一般,但至少是热的,还有酒。我们开夜车饿了的时候,多会到他这里来。”
“有劳。”那十点头,付清了车资后下了车。
来到近处,越看这小车便越发觉得神奇——这么小的空间,竟然可以是一处“饭店”。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老板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笑着说。
“有什么酒?”那十坐了下来。
“麦酒和烧酒。”老板说,“都是散装的,没有什么牌子。客人不介意的话,可以试试。都还不错。”
“烧酒吧。”那十说,“再随便来点下酒的东西。”
老板取出一只瓷杯,移到旁边装酒的大玻璃瓶上的水龙头下,按下阀门,倒了一杯酒,递到那十面前。
“您等着。一会儿就好。”他麻利地点燃了气罐,开始给铁板加热,然后取出工具与食材忙了起来。
那十静静看着老人忙碌,慢慢拿起杯,慢慢地喝着酒。
他突然开始思索一个问题——老酒鬼喝酒不是为了品尝美味,似乎也不仅是为了给胃里装填燃料。
那么他是为了什么?
借酒浇愁吗?
他认识的老酒鬼,倒似乎并没有那么多的愁。真要说愁,他倒是想起了一个人。
另一个老酒鬼,真正的酒鬼,西陆帝国的大帝,亚桑德。
那是一个孤独的失意者,一生壮志毁于残酷的真相,明明是帝国最高的掌权者,面对乱局却无能为力。
洛夫不也是如此?
这两人,当年曾是最亲密的伙伴,曾一起让这垂死般的帝国一度焕发生机,可那之后呢?
也许正是那时起,他们才变了模样,变成了后来的酒鬼吧。
不知不觉,一杯烧酒见了底。
“再来一杯。”他将杯子推了过去。
忙碌中的老板有些吃惊。酒量好的客人他不是没见过,但不配菜这么干喝还能这么快喝下一杯烧酒的客人,他还没见过。
“年轻人,饮酒过量会伤身。”老人忍不住劝。
那十笑笑:“谢谢。没关系的。”
见对方不像是借酒浇愁的人,老板便先将做好的食物盛进盘子里放到那十面前,再给他倒满了一杯酒。
盘里的食物冒着热气,闻起来很香。
“豆腐?”那十问。
“这么晚了,吃别的怕不好消化。”老人说,“我做的红油铁板豆腐,麻辣可口,正好下酒。”
那十拿起筷子尝了一口,果然如司机所说,很一般。
但胜在是热的。在寂静的凉夜里,能有个人陪你聊上几句,再吃一口热乎乎的东西,喝一口辣喉咙的酒,这份享受已经大于过饮食本身了。
“怎么样?”老人问。
那十笑着竖起大拇指。
老人也笑了,拿过一个小杯,自己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拿出一盘花生米,陪着那十喝了起来。
“怎么这么晚出门?”老人问。
“到外面办了些事,刚回来。”那十说。
“家里没人等着?”老人问。
“不,有人。”那十说。
“有人等着,就应该先回家。”老人说,“你出门在外,家人一定惦记。”
那十笑笑:“她们习惯了。”
“习惯就得成自然?”老人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