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当时元夕是那副表情。
范立业的脸像吃了只苍蝇一样。
眼见范立业神色难堪,贾南风继续说道:“殿下,您想想看,那元夕能得见王上,是不是因为吕一平在王上身前提到了此人曾救下过吕关雎?然后他吕一平再带着元夕接近王上。”
范立业问道:“那先生为何不将此事告知于我?”
贾南风摇摇头说道:“殿下,此事,老夫可不宜多嘴。我记得王上曾多次暗示吕一平将女儿带到子阳城来,想来是给殿下与吕关雎创造一个相处的机会,可他吕一平呢?几番不识抬举,各种推脱,那是老夫就纳闷,以吕一平的身份,若是女儿能嫁入王府,那可是一番佳话的,可他吕一平言语之中尽是不愿之意,原来是他心中已经对王上起了歹心了。”
范立业从怀中掏出了那张吕关雎的画像,看也不看,撕了个粉碎,怒声道:“好他个吕一平,狼心狗肺的东西,枉我对他那般信任,还以叔叔称呼于他,先生,等大哥归来之后,我就主动请缨,带兵去平南城兴师问罪,还望先生助我。”
贾南风点点头道:“老夫说过,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范立业喝了口茶问道:“先生,那您可见到元夕了?”
将手中茶碗放到桌上,贾南风“呸”的一下,吐出一片茶叶,恨声说道:“那小贼,奸诈的很。”
“当时听得我提及那小贼与吕关雎的关系之后,吕一平面色有些难看,没说什么,我又问他,何以他元夕才到平南城多久,就能加入镇南军了?就能让吕家大小姐芳心暗许了?”
看了眼范立业,贾南风问道:“殿下,你猜他怎么说?”
范立业恨声说道:“还能说些什么?无非是他元夕年少有为,又长得好看,武艺高强,能为他所用,他甚是欢喜。至于吕关雎为何会对元夕芳心暗许,那更简单不过了,他吕一平都把元夕安排成吕关雎的私人护卫了,这样的心思,还用得着说么?”
贾南风赞叹道:“殿下果然心思缜密,将他吕一平看得透彻,吕一平确实是这么说的。不过他见老夫对他有所怀疑,怕是心虚,突然向老夫发难,指责老夫是杀王上的元凶,并趁机抽出佩剑向老夫刺来。”
“只怕他是认为老夫一直是受伤未愈,又仗着手中有长剑,便对老夫起了杀心,只可惜他低估了老夫的本事,见他突然出手像老夫刺来,老夫双掌交错,直接将其佩剑击碎。吕一平眼见不敌,不欲与我交手,起身要逃,被老夫挥掌拦截,不出十个回合,老夫一掌击在他的胸口之上。”
见贾南风住了口,范立业忙问道:“先生,那然后呢?”
贾南风喝了口茶润润喉之后,接着说道:“那一掌,其实老夫是留了手的,万一将他吕一平一掌击毙,那么他吕一平为何会叛出巴州我们就不得而知了。谁知这一留手,反倒让他趁机逃了。”
范立业皱着眉头想了想,问道:“可是元夕出现了?”
贾南风点了点头道:“不错,正是那小贼出现了,一上来就用他的绝技惊雀指招呼老夫,那吕一平受伤不重,也趁此机会暴起,欲与元夕联手击杀老夫。老夫岂能遂他所愿,忙急闪而退,翻身上马,向子阳城奔回。”
范立业叹道:“也得亏是先生身手了得,又识破他吕一平的阴谋,若不然我与魏帅都被他蒙在鼓里了,到时他再带元夕来到子阳城,那我范氏可就危如累卵了。”
这时贾南风突然问道:“殿下,却不知魏帅与吕一平私交如何?”
范立业想了想,讶异道:“莫非先生怀疑魏帅?”
贾南风沉吟道:“殿下,老夫可不敢乱言,不过眼下是危急时刻,还是要小心为上。老夫只是有一事想不通,他吕一平为何要这么做?这样对他又有什么好处?他不过是一城之主,就算是王上驾薨,他依然是一城守将,能得到些什么?”
范立业呆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贾南风接着说道:“为何老夫一见到殿下,就问大殿下是否归来,问魏帅人在何处?殿下,若是魏帅与您在一起,有些话,老夫可就得等大殿下归来之后再说了。”
范立业靠在椅子背上,突然想起了魏天罡之前问过的那句话。
他魏天罡那话中之意,不就是要他提防大哥么?
挑拨离间?
沉默了片刻,他起身说道:“先生,可愿随我去城门迎接大哥归来?”
贾南风说道:“殿下,要不要叫冱儿带些人马?”
范立业点点头道:“也好,那就命宁冱带一半王府护卫与我去迎接新的蜀王归来。”
只有爱了,才会觉得相思苦。
也只有爱了,才会觉得相思是甜。
元夕不过是离开了几日而已,吕关雎就觉得每日都过得那般漫长。
盼来了日出,盼日落,盼来了日落盼星星。
盼来盼去的,一条锦帕就绣好了。
一对“对鸭”在锦帕之中,首尾相依。
在爹爹的马背上,手中紧紧攥着锦帕的吕关雎,满脑子都是那个日思夜想的身影。
吕一平一拉缰绳,将头从爹爹的肩头抬起的吕关雎远远地看见了正在冲着自己傻笑的元大哥。
元夕确实咧嘴在笑。
他没有看到,吕一平身后那道身影,流下了两行清泪。
吕一平微微侧头道:“下马吧,有什么话,抓紧说,别跟你娘一样,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多不吉利。”
吕关雎轻捶爹爹的肩头一下,翻身下马。
吕一平策马上前,对元夕说道:“送她回去吧,有什么话,这一路也够说了,再多的话,就等回来之后再说。”
说完,又瞪了元夕一眼说道:“你给老子老实点,听见没?”
元夕一愣。
吕一平已驱马进了大营。
也不管大营门前有值守的卫兵,吕关雎跑了过来,一下子扑到元夕怀中,紧紧抱着他,小声地哭着。
这是她俩第一次这般亲密接触。
元夕的双手就那么垂着。
他也想抱她。
他明白吕一平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所以,他有些不敢。
不是因为吕一平的话,而不敢。
而是因为心中不敢,把吕一平的话当成了自己不敢的理由。
元夕悄悄地看了眼左右。
两名守卫一脸焦急状,双手比划着,嘴巴冲着他无声地喊着。
元夕好像看出了他们在喊些什么。
他的手终于抬了起来,轻轻环在吕关雎的细腰之上。
哭了一小会儿之后,吕关雎抬起头来,才发现自己与元夕抱在一起,向左右瞟了两眼,就觉得连耳根都发烫了。
两名守卫故意将头扭向一旁。
将元夕轻轻推开,吕关雎转身轻哼道:“登徒子”
元夕愣了一下,顺口说道:“不是你先”
吕关雎再一转身,绣眉一横,瞪着元夕道:“你闭嘴!”
元夕半张着嘴,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讪讪一笑。
随后抓了抓头,自己怎么又犯傻了呢?
小非可是告诉过他,千万不要妄图在女人面前讲道理。
你若不喜欢她,又何须跟她多费口舌?反正你也骂不过她,最后还惹得一身骚。
你若喜欢她,喜欢她就是最大的道理了,还有什么可讲的?
小非还说过一句,这男人呐,不要试图辩解什么,因为你一开口,就已经输了。
元夕就很好奇,成是非怎么会懂的那么多呢?
成是非便拍了拍他元大哥的肩膀说道,你呀,还是读书太少了,最近我又发现一本十分好看的书,光凭那名字,就比那个什么风云录霸气多了。
说完,成是非单手并指作剑,向前一指,大声喝道,
剑来!
元夕看着成是非煞有介事的样子,笑问道,剑呢?来没来啊?
成是非就叹了口气,撅了撅嘴道,听说写这本的作者忙着收刀片呢,这剑就不怎么爱来了。
元夕也不知道成是非都是从哪里搞来的这些江湖。
不过,成是非说过的话,倒是很有几分道理的。
比如那句,当女人推开你时,其实是在告诉你,快来抱我吧。
元夕吸了口气,走上前去,轻声说道:“走吧,我送你回家!”
吕关雎“嗯”了一声。
毕竟身后还有人,元夕也不太好意思就这么再抱一下。
他回头看了一眼,之间那两个守卫又向他无声地大喊着,不过口型却变成了另外一个。
元夕看懂了,心中便开始蠢蠢欲动了。
小拇指传来了一丝凉意,他轻轻一动,这丝凉意就冲到了他的心里,不断地敲打着他的心脏。
元夕的嗓子有些发干。
吕关雎也是一声不吭,二人慢慢向前走去,身影慢慢消失在深夜中。
两名守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一人问道:“老李,你说元大人究竟能不能亲上大小姐?”
老李撇撇嘴道:“我看费劲!”
说完看向那人说道:“我说老王,你说元大人他是不是笨?大人的话说得多明白?”
老王笑眯眯道:“以我看呐,元大人没准哦?”
老李一脸不屑道:“不可能,就刚才,练个手都不敢摸,还亲嘴?刚才是大小姐先抱上来的呢!”
老王点点头道:“也是,元大人呐,这时英雄难过美人关。”
天快亮了,元夕终于把吕关雎送到了将军府门前。
手,是拉在一起的。
也不知道是谁先拉的谁,两只手就那么悄悄地拉上了。